岳鹏举见妻子那么重的伤,根本无法行走,也不推辞,立刻抱着花溶上了马车。花溶依偎在他怀里,一点也不需要耗费力气,浑身上下,仿佛没有那么疼了,满是喜悦。
“鹏举,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岳鹏举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说:“别怕,我一直陪着你,今后,真的不分离了。”
这一刻,花溶完全忘记了曾想离开他,再也不想见他的悲哀,面色瞬间充满光芒,盈盈一笑:“嗯,以后都陪着我,再也不许离开了。”
岳鹏举眼眶发涩,却微笑依旧,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妻子,其实已经到了绝境了。再也活不了多久了。
若不是自己一再离开她!若不是自己答应她出使金国!
聚散离合这么多年,自己从未尽到保护她的责任,乱世纷纭,她才会走到今天的绝境。
好男儿当保家卫国,可是,自己的妻子呢?自己何曾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多少次说不和她分离,可是,每一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借口,结果,每一次都是分离——甚至,快要死别了。他忍不住,眼泪终是再次掉下来,只紧紧搂住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鹏举……”她柔声,很多话要跟他说,轻拂他的眼角,那么坚强的男子,哭成这样。这还是昔日威风赫赫的岳鹏举么?
“呵呵,鹏举,人家会笑话你的……”
这话一出口,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张弦等一众属下,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却无人敢上前安慰他,一个个垂着头,均觉得心中悲凉。
秦大王独自站在一边,听得岳鹏举的嚎哭,紧紧握着拳头,只抬头看天空的烈日,仿佛希望那烈日将自己的双目灼瞎。
岳鹏举痛哭一阵,抬起头,抓住那只抚摸自己面颊的温柔的手,收了哭声,二人脸贴脸,那种久违的温柔传遍全身,花溶呵呵低笑:“鹏举,就要回去啦……”
“嗯,你想吃什么?”
“我想想看,我想吃烤兔肉……”
“我们回去后,我马上去猎兔子,烤给你吃……”
“好的……”
夫妻二人亲热叙话,完全没注意到马车又缓缓上路了。
马车行走得非常慢,由张弦亲自赶马,其余九名骑兵跟在后面。
秦大王身边,是一匹张弦的空马,张弦放在他身边,虽然不说话,本意也是将这马给他。可是,他根本就不需要马。
那对夫妻完全沉浸在生离死别后的重逢里,彻底地旁若无人。根本无人注意到秦大王。就连张弦也不知道怎么办,岳鹏举不发话,便由得秦大王。
他们一步步往前走,秦大王也一步步跟在后面。
那对夫妻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张弦等便也不再过问。走得一程,他们发现秦大王落在后面。张弦等张望一阵,也不管他,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心里一松,这个混乱的时刻,能走一个人也是好事。
马车走得缓慢,几乎如漫步一般,过得约莫一个时辰后,张弦不经意地回头,见秦大王又跟在了后面,手里提着一大团用树叶密密包裹好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残阳,血一般从天空里一点一点地沉没。
马车终于在鄂龙镇的驻军大营停下。
花溶嫣然一笑:“这是到了么?”
“嗯,到了。”
岳鹏举轻轻抱着她走下马车,门口,是守备森严的侍卫。
他转身,仿佛直到这时才发现秦大王的踪影。
花溶也看着秦大王,看看他手里提着的那个树叶密封的大包裹。
岳鹏举淡淡开口:“秦大王,你回去吧!”
秦大王避开他的目光,上前一步,似是要跟花溶说话,岳鹏举却退后一步,目中似要喷出火来:“秦大王,你马上离开!!!”
秦大王生平天不怕地不怕,更从不将当年的那个“小兔崽子”放在眼里,但此刻,却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根本不敢还击他。
“秦大王,你走吧!!!”
秦大王依旧站着一动不动。
花溶慢慢地开口,声音十分柔和:“秦大王,多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记挂我了……”
秦大王!
又是秦大王!!
他这时才想起,自从遇到那个老郎中之后,一路上,她都叫的是“秦大王”,再也不是“秦尚城”了。
两字之差,相隔天涯。
他勉强地,语音十分卑微,又吃力:“丫头,我,还可不可以……做你的义兄?”
岳鹏举一怔,花溶也一怔。
“丫头……”
“不!!秦大王,你以后决计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清楚,若是做了“义兄”,又给了他上门的借口。再来做什么呢?纠缠不清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