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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347)

有好一会儿,他根本不敢给她穿上衣服,只怔怔地抱着她,眼眶又干又涩,第一次意识到,那么美好的生命变成这样,都是自己害的!多少次的自杀,多少次的生病,到现在这一次,终于生命慢慢枯萎,如一朵即将凋谢的花。

为什么和自己的相处,总是带给她死亡?

他抱住她的身子再也忍不住,一滴泪滴在她的身上:“丫头,都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你好起来,好不好?如果你能好起来,我就不恨你。连岳鹏举那个小兔崽子,我也不跟他做对了……丫头,你好起来,好不好……”

花溶依旧软软地缩在他的怀里,脸色也由往日透明的白变成一种菜叶一般的黄。

往昔的美丽,一点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骷髅一般的女人。

这难道就是自己千万里追寻的结果?

这难道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不顾生死,所得来的结果?

秦大王摸摸她的长长的睫毛,甚至睫毛也被一些泪痕凝结,干干的,像一只早已死去的蝴蝶,再也不会湿漉漉地睁开眼睛,那么温柔地看自己一眼了。

他深深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肩膀忍不住地抽搐痛哭。

良久,正要将她的破烂的衣服扔掉时,忽又想起她怀里的那张婚贴,又慢慢地摸出来,再一次,细看上面的年庚八字。

丫头,她比那个小兔崽子还大近四岁,可是,为什么,偏偏她就爱上了他?

他将婚贴展开,放在她的细白的身子上,触目的红和惊心的白——那种死一般的惨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多么希望,将“岳鹏举”三个字换成自己?

可惜,永远也换不成自己了;自己,就连那发黄的“婚贴”也撕碎了,早已化为灰烬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年庚八字上,看到八月初五这几个字。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生日,以前,他从未想起也从不曾问过她。他是海盗,在他的生涯里,东逃西窜,不但自家忘了生日,也从不问任何人的生日,以为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日子。此时,才明白,“生日”,那时多好的字眼——有生的日子!就是值得庆祝的。

生命,才是最值得庆祝的!

丫头的生日多好啊,那时正是秋高气爽,三秋桂子,十里飘香的时候。

丫头,一定要活着,等我为你过一个生日!

请你至少让我替你过一个生日吧。

心里一阵一阵疼痛,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慢慢地替她穿衣服。他生平,撕裂女人的衣服的时候多,为女人穿衣却从未有过。但花溶,他已经替她穿了好几次了。可是,如现在这般,从里到外,一件不落地替她换衣服还是第一次。尤其是穿内衣的时候,盯着她枯萎的身子,手也如心一般,每穿一件颤抖一次!

还有什么能比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死去的滋味更难受?

何况她的死,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呆呆地坐在床上抱着她,连太阳从窗户里照进来,连身上的汗水湿透了衣服,也不曾想起,原来已经是盛夏了。

因为巫医的到来,花溶曾清醒一次,秦大王便对巫医分外信赖。可是,巫医要价太高,他便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又出去抢劫一次。这次抢劫的是一名原辽国贵族,家里甚多护院,争斗中,秦大王逃出来,身上还是挨了一刀,好在那些毕竟不是什么高手,砍得不重,他连夜逃回来,包扎了伤口,见花溶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才高兴地笑着拿了大包的金子在她面前晃荡:“丫头,又有钱请巫医啦。妈的,那个巫医要是治不好你,老子就杀了他……等你再好点,老子就杀进金国皇宫,将那甚么老狼主的千年灵芝偷出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些日子,他怕花溶睡过去就再也不醒来,自己也孤寂得慌,所以喜欢跟她“说话”,跟她讲这周围的各种异国风情和奇怪习俗。他不厌其烦,生平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多。说久了,偶尔见她的眼皮跳动一下,他每每欣喜地以为下一秒她就会睁开眼睛了,可是,总是空欢喜,她依旧沉沉地睡着,既不是睡美人,也不是睡公主,而是一个日渐丑陋的皮包骨一般的女人。

某一日,他出去买药材时,突然发现街边有一个小贩在叫卖苏东坡的诗词。那是辽国以前自行印制的,十分粗陋。苏东坡大人的名字传遍整个辽国金国,稍微识字的人都知道他的文名,秦大王很高兴,心想,妈的,这些蛮子也有老苏的诗词集卖。

秦大王比发现了灵芝药材更高兴,立刻买了一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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