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想带她走,可是,不知怎样才能将她约出来。”
“你别急,待我去给你约。”
她迟疑一下:“今夜不行,有人在监视。”
“小哥儿,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扎合,会不会太危险了?”
“没事,你看我的。”
他在月色下,见身边的异国女子,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脸庞柔和如夜色下盛开的金莲花,心里不知怎地,觉得又兴奋又自豪,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甜蜜而冲动,仿佛要在她面前做一个英雄,她要怎样,都满足于她。
花溶喊不住他,只好随他返回。
走到帐篷前的那片密林,扎合低声说:“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的,你要小心。”
扎合走几步,花溶终究还是不放心:“你小心。”
“小哥儿,我会的。”
花溶怕有追军,终究还是不敢在地上停留,悄然跃上一棵树,视野更加宽广,心里砰砰直跳,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韦太后,她肯不肯离开?
此时,韦太后正躺在异国的牛毛毡上,坚硬的木板,四周散发着牛粪的味道,没有充分燃烧的柴火,令屋子里乌烟瘴气很是难受。
在她的身边,躺着的是一个女真老兵,满身酒味和羊骚味,他是退役的百夫长,喜好喝酒,此外倒没有其他恶习,也不曾打骂于她。
无数这样的夜晚,总是想起大宋那座“锦衣玉食的大监狱”——对于很多女人来说,皇宫不过是一座变相的监狱,只能在那里慢慢囚过青春。
她因为貌不出众,自来不得宋徽宗喜爱,第一次受恩宠还是因为好姐妹乔贵妃的求情,灌醉了天子,让天子误会上了床。没想到就是这一晚,她居然侥幸怀孕,生下儿子赵德基。
无数宫女都羡慕她的好运,可是,谁又曾想到,这一夜之后,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她再也不曾得到天子的任何青睐,就连“贤妃”娘子这个称号,也是儿子被派出抵抗金人时,官家才恩赐的。
她和其他妃嫔一样,对宋徽宗并未有任何的歉疚或者挂念之情,她又是个非常胆小的女人,不敢抗争,在洗衣院,逆来顺受,嫁给女真老兵,也只得小心服侍。可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见到大宋的使节团?更不会想到,自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身怀六甲——怀着虏人的孽种,有何面目回去面对大宋的天子,自己的儿子?
非是不敢回去!而是无颜回去!
她听着花溶的呼唤声,一次次坐起来,又一次次躺下去,金国局势如此,自己就算出去,单凭两个女人,能逃走么?
身边,女真老兵带着汗臭的鼾声如打雷一般,她心里一抖,自己只要回去,回到大宋,从此,就是太后,从此,皇宫也不再是监狱,自己将成为第一尊贵的女人。
回去么?
留在金国继续为奴?
她抚摸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肚子,忍不住,狠狠地捶了两下,仿佛要将这个孽种捶出来,可是,除了换来一阵锥心的扯痛,那小生命,依旧牢牢地占据在她的肚子里,绝不肯示弱,让母亲得到解脱。
她绝望地再次翻一个身,只听得外面一片喊声,身边的女真老兵也被惊醒,跳起来,光脚跑到门口,掀起帘子,大声骂道:“妈的,一家人的牛跑了……不好,马也跑了,还着火了……”
她一惊,也蹒跚着走到门前,只见远处的几座帐篷,火光冲天,马嘶狗叫。女真的帐篷虽然分隔,但还有原始的集体合作,尤其是马匹,很多人家是集中在一起的。如果马奔逃,前面就是大草原,一进去,过了河,要想找回来,就非常困难。
混乱中,所有成年男子都出去寻马,所有的女人都起来灭火。
女真老兵也仓促出门,回头见妻子满面惊惶,赶紧用女真话说:“你怀孕,就别出去了,危险……”说完,见韦氏还是在原地,按着肚子,似乎很疼痛的样子,又反身回来,拉她上床:“你躺好,不要出去了。”
她慌忙点点头,也的确跑不出去。
女真老兵一出去,她正要上床,只见一个人影奔进来。
她看得分明,是一个女真男子,大惊失色。
扎合低声说:“找你,是小哥儿找你……我不害你,是宋国的……小哥儿找你……”
韦氏又惊又怕,扎合去背她,她慌忙往后退:“不走,我不走……”
扎合以为是花溶救她,她一定就会走,没料到她根本不肯走,没法,急得满头大汗,刚伸手去拉她,她去跑到了帐篷外面。
此时,四下一片混乱,到处人仰马翻,韦氏惊惶地站在门口,正要呐喊,却见一个人又跑来,压低了声音:“韦太后,是我,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