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等人一定在那片海岸驻扎,我们要逃生,唯有出其不意。”
如何出其不意?
秦大王的声音极低:“可惜这一带距离我的老巢太远,否则,召集弟兄们,还可与金军一战……”
花溶知他为保存实力,并未出动大营的嫡系海盗。
“老子没料到金军如此厉害。不过,临行前,我已经派人回去调遣人马……”
她忽然有了点精神,原来秦大王还留有奇兵?
“我也不知他们能不能通过金兀术的封锁。韩常很厉害,王二七又熟悉地形。再说,他们还有四天路程才能到达,我们得求上天保佑,能在船上呆四天……”
绝望中,总是渴望奇迹。花溶情不自禁:“唉,要是鹏举赶来就好了。鹏举也精通水战,他曾经剿灭过水盗,如果能和其他勤王大军汇合……”
秦大王听她这时竟然提起岳鹏举,怒道:“那小兔崽子怎么能赶来?他又没有三头六臂!”
花溶不愿跟他争执,默默起身,回到船舱里,靠着一排位置勉强闭着眼睛。秦大王见状,也没法再说,只怒气冲冲地去驾驶室和周七等人议事。
所幸这一夜都风平浪静,到天明,众人才发现,船已经靠岸,但那片岛——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完全是一片怪石嶙峋的不毛之地。
一个水手忍不住跳下去,脚刚一落地,立刻惨叫一声,他还穿着靴子,仿佛靴底都被融化了似的,跳起来,另一人拉他一下,才上了船:“好烫,不能下去……”
“这是一座火山岛,寸草不生。”
果然,众人别说见到一丝绿色、动物,甚至就连周围的海水里,也没有任何生物,甚至鱼虾、海藻等都一无所有。
赵德基更是绝望,这一路惊魂,他整个人仿佛丧失了意志,消瘦得异常厉害。
“难道,天真要亡朕?”
林之介老泪纵横:“陛下千万别灰心,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他摇摇头,又回到舱房里,这一日,都不曾再出舱房。
小船不能前行,也不能后退,好在秦大王说这几天都不会有太大风暴,小船就勉强停在小岛边。
尽管干粮、清水一再节约,可到第二天,还是全部告罄。到第三天,就连许才之等节约下来单独给赵德基留的一点干粮,也吃完了。到晚上,赵德基贵为天子,也两顿不食,饿得饥肠辘辘。他也不出舱门,整日躺在狭小的床上,等待最后噩运的降临。
此时,庞大的帝国、朝廷的文臣武将,都如浮云。孤家寡人——他想,自己彻底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月亮一泻千里洒满海面,平静得如一面光滑的镜子。
赵德基从开着的小窗里看外面的月色,这一天,他几乎都没开过口。任怎么想打起精神,在饥饿的威胁下,也实在打不起了。
眼看夜深了,许才之低声道:“官家,休息吧。”
他借着月光拿起简易床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水袋,袋子早已干瘪,他将最后一滴水滴在自己唇边,贪婪地抿一下舌头,明白,这袋清水完了,自己也就完了。
从此,九五之尊,宋国君王,也是一缕海上游魂了。
夜已经深了,月光凄寒地洒下来,饥饿让这些人昏昏沉沉的,仿佛只有睡过去,才能稍微缓解痛苦。
船舱里,鼾声如雷。
秦大王走出舱门,见花溶依旧如昨日一样,盘腿坐在船舷上,靠着栏杆,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已经整整一天不曾吃喝了。
秦大王悄然在她身边坐下,慢慢地拉住她的手,将一个东西递到她手里。她握住,一惊,原来是一个果子。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藏在怀里的。
“丫头,你吃了。”
他的声音非常低,几乎在耳语,月色下,甚至能看清楚他唇上的干裂。
秦大王,几曾变成这样小家子气的男人了?一个小小的水果也要偷偷摸摸的。她微微地笑起来,眼睛有点潮湿。
她悄然把水果放在他嘴边:“你吃吧,我不饿。”
她的手就在嘴唇边,他忍不住,忽然亲吻一下。
她急忙缩回手。
他的声音更低,满是喜悦:“丫头,我还能支撑,你吃吧。我一定找到出路,我们都会活下去……”
“嗯。”
“大王,你看看风向……”
周五的叫声响起,秦大王立刻起身往船舱里走去,随手关了门,仿佛不愿让人发现她在偷吃东西。
花溶听得他的脚步声远去,才起身悄然开门走进船舱,轻轻敲了一下赵德基的门,门自然没锁,她一推,就进去了。
赵德基从简易床上坐起,许才之仗剑在他旁边守候着。
明亮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如白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