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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1434)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眼眶已经深陷下去,一夜之间,老了五十岁。

但见她还在对面,一看见自己醒来,就那么惊喜地几步过来:“秦尚城,你醒了?”

他也看着她一脸的憔悴,深陷的眼窝,整个眼睑都是青色的,仿佛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人。这一晚,她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甚至她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悦耳动听,嘶嘶地,仿佛一条受伤的蛇,心里忽然滋生了怜悯——那是一种带着恨的怜悯。这个女人,她吃了多少苦啊,她难道不累么?不不不,她比自己更累,比所有的人都更累,直到此时,她都还得不到休息。

她望着他,柔声地:“秦尚城,我熬了粥点,你想吃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床头,摆放着整齐干净的衣裳,熬好的粥点散发着热气。屋子里很安静,所有的秽物已经被她全部打扫……那是一个女人的气息,这几年的婚姻生活里,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息,习惯了被她如此的照顾。这样的秩序,他曾经以为,已经是习惯了,再也很难被打破了。

不料,有些习惯,要打破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他伸出手,脸上终于带了笑容:“丫头……”

她欣喜地俯身坐在他的床前,那么疲倦地闭着眼睛,想依靠一下,想休息一下。太累了,一切的折腾都太累了。

可是,就在她刚靠近他的胸口时,他忽然想起那一声“十七姐……”十七姐!她那纵身的一扑……他心里一震,身子一侧。她靠了个空,头差点撞在床头柜上。她一怔,但见秦大王闭了眼睛:“你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下。”

花溶但见他语气冷漠,神色淡然,心里忽然一紧——秦大王,他竟然这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么冷漠,仿佛是昔日岛上那个无恶不作的强盗——却又消失了那份炽热,完全地冷淡如厮。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惊恐,她试着,小心翼翼的:“秦尚城,你先吃点东西吧……”

“出去!我想再睡一会儿。”声音里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秦大王倒头就睡。

花溶怔怔地站起身,但觉眼前一黑,心里的裂痕在一点一点地扩大。就如昨夜就知道的恐惧——秦大王,他怒了!他真正的怒了。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发怒——而且,根本就不敢去细想。也无法面对。因为他以前从未怒过,这一次怒了,就完全不知所措了。

她默默地出去,窗外,已经黑了下来。她自己其实也是那么疲倦,整夜的煎熬,整日的操心,心里是空荡荡的,来不及多想,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半夜,秦大王醒来的时候,但见月光下,她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子蜷缩着,瘦瘦小小的,仿佛一个穷途末路的幽灵。他心里一酸,却还是咬紧牙关,转身就走了。

到花溶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秦大王也不见了。她心里一惊,急忙追出去,门口,迎着陆文龙。陆文龙急匆匆地扛着长枪,神色非常焦虑:“妈妈,妈妈……”

她心里一沉:“怎么了?”

“阿爹在小香居喝醉了,正跟人打架……”

她顾不得多问,跌跌撞撞地就追了出去。小香居是泗交镇最著名的一间妓院。大败刘玄之后,泗交镇很快平息下来,按照惯例,妓院总是最先开张的,尤其是来了这么多军人之后。

此时,里面聚集的嫖客们,倒很少是飞将军的部下,而是那些刚刚投降的宋军官员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抱着得过且过,醉生梦死的心态,日日买醉,寻欢作乐。

就连妓女们也笑嘻嘻的,开了大门做生意——军队一进城,嫖妓是少不了的。当兵三年,母猪也当成是貂蝉,何况是真正的美女如云,这些南来北往的士兵们,一见临安美妓,顿时浑身的筋骨都酥软了,迈不动步子了。

尽管飞将军军令如山,但是,也只能禁止那些士兵不去抢夺,侮辱良家妇女,而对于他们上不上妓院,则完全无法可想。

所以,连续多日,泗交镇生意最好的反而是妓院。妓女们生意大好,一个个喜笑颜开,何况,至少碍于军妓,这些嫖客们,还不敢不付钱。一来一往,真真是皆大欢喜。

这一日,他们一伙人正在寻欢,一个个醉醺醺的,却被一名大汉闯进来,抢了酒就喝。众人要阻止他,哪里阻止得及?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当花溶赶到的时候,只听得平平怦怦之声,但见小香居的二楼,到处是惊惶的美女们和嫖客们,四处躲闪,而二楼的窗口,一些瓶瓶罐罐,甚至一些粗笨的家什,不停地被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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