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依旧不是花。
那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只因为看久了,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变换,开始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一转眼,又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依旧是陌生的,完全不能自控的。
她怔怔地,直到手里握着一杯热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也许是飞将军递过来的,但是,她没有意识到。
“你喝了这茶吧。”
那声音还是平板的。她却如被催眠一般,喝下了这杯茶。温度恰到好处,喝完,才觉得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淡淡的芬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茶叶,为什么会如此奇怪的味道。但是,喝下去后,情绪,却明显地微微清醒过来。
她眼里有些惶恐,站起来,又坐下去,却做声不得。
飞将军却在她对面,拿起了一张地图,声音里,第一次带了一丝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我们接下来,就要攻打江平。”
江平,便是当年苗刘兵变时,自己和鹏举南下勤王之地,从江平到镇江,从岳鹏举到韩忠良……正是中兴四大将,才有了赵德基的辉煌。只可惜,现在,四大将均以不见了踪影,唯有赵德基还是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只手遮天。
从勤王到灭王——历史,开了一个何其大的玩笑。一切,仿佛都是在不经意间扭转,弹指一挥间,一切尚未开始,一切便已经成了过去。
花溶却兴奋起来,几乎有些小小的雀跃:“真的么?从江平、镇江,这样一路南下?”
“对!不过,速度还没有那么快。我们每打下一地,先就要巩固。现在,到处是反反复复的残匪余孽……”赵德基经营江南这些年,无论是赋税还是军队,都有非常强大的根基,即便是金军,也已经根本奈何不了他了。
花溶不无担心:“赵德基已经不是当年的赵德基了。”
“但是,他现在任用的全是王继先的干儿子,刘琦被捕,其他几名将领,都是拜在王继先名下,都是昏庸的草包,不足为惧。我们要做的,不是一股脑儿地打下去,而是要先稳住占据的领地……”
正文 第79章
这时,花溶才发现他案头上堆着的厚厚的公文,除了军事之外,完全是各地方的赋税、册子、以及一些官员乡绅的任免……他和他的智囊团们,宵旰沥血,彻夜不眠,除了研究军情,更在研究如何站稳脚跟,稳住民心。唯有这样,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
她忽然道:“昔日,我曾劝秦大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飞将军笑起来,一拍手:“对,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一路南下,都是打的恢复河山,统一南北的口号,不到时机,是绝不会称王的。”
花溶第一次见他如此笑容,那是十分坦荡而磊落的笑容,言谈之间,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凛然的大气在里面。仿佛他天生就是这样,天生就让人不得不信赖敬服。
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郧王,他和赵德基相比,如何?”
“郧王此人,在金国经历了不堪忍受的磨难,身上皇家子弟的习气早已消磨殆尽。而且,他礼贤下士,简朴节约,胸怀大志。”
“当年的赵德基何尝不是这样?!”花溶长叹一声,“当年,因为赵德基救我一命,我便认定他是好人,此后,竟然被蒙蔽了眼睛。靖康大难之后,他不救父兄,拿了朝廷的军马,作为自己登基的筹码,在应天称帝。可是,不久之后,便是汪伯颜、黄善潜之流,不停地替他搜罗美女、搜罗财富。他口口声声不好女色,却在深宫里白昼宣淫,和秦桧的妻子私通、掠夺自己的族婶为妃,寡廉鲜耻;他口口声声节俭,却一顿不知要吃掉多少的山珍海味,完全不顾前方将士的死活……赵德基此人阳奉阴违,实乃帝王本性。如果郧王也是这样……唉……”
飞将军见她眉头紧锁,无限担忧,他淡淡一笑:“别说郧王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是,本将军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哦?”
“你不用担心。自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替人家打天下,这便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这个王是仁义还是狠毒,无论他是不是赵德基第二,也都差不多!”
花溶有些奇怪,既然如此,为何他还肯甘心跟着郧王?
“我并非跟着郧王!实在是赵德基寡廉鲜耻,人神共愤,南北分治,北方半壁江山沦入金人之手。我观当年金军南下,不消两三年,便势如破竹,宋军完全是摧枯拉朽之势。我在塞外这些年,练兵养兵,一日不曾松懈,所以,目的便是有朝一日,统一南北……”
花溶盯着他,本想问问,“你和赵德基有私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