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看着鸽子彻底冲上云霄,大大地嘘唏一声。
“立即出发,记住,任何时候遇到鲁提辖等,都不必硬碰硬,只一个原则:逃跑!”
现在,不是和鲁提辖交手的时候。
他的好奇心更在后面:鲁提辖的背后之人,才是自己真正要对付的。
“四太子,我们难道还要去海边?”
“不!我们这次才真的该回去了!越快越好!”
马匹调转了方向,在黑夜里,飞速地往相反的方向行进。
沿途的军队,忽然密集,步步为营。
都是朝廷的人马,密集南下,搜索“奸细”。
金兀术和几名随从,化妆成寻常百姓,昼伏夜出,绕过了众人的耳目,再行两百里,已经到了小龙山。迎接的队伍就在这里,八名精锐,人强马壮,带着冬衣和足够的食水,甚至帮四太子带了一些神奇的丹药。
众人早已累得体力不支,趁着傍晚,稍事休息。尽管是在野外,金兀术躺在铺开的大皮袄上,也足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因为太过劳累,很快便闭上了眼睛,进入了假寐状态。睡梦里,一派江南风光,温柔旖旎,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站在雕梁画栋的皇宫,君临天下,万物臣服……依稀,却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只从他背后拖着的女真人的长辫子,看出是女真!
是白山黑水的主人,主宰了这片神奇的世界!
一阵风声,如袖箭穿过竹林。
武乞迈第一个被惊醒,大呼一声:“爷,快撤……”
众人翻身上马,已经来不及了。
马齐齐地倒下,除了金兀术的马在最后面,其他马匹,无一幸免。
坐骑瞬间被杀——这样的射箭本领,这样力穿马腹的腕力——他甚至来不及多想,只飞快地跃上马背!
逃命!
从未如此狼狈地逃跑。
就连护持他的卫士都顾不上了,刚刚才领略的心理优势,一下就烟消云散。
风,飞速地往前冲;
树木,飞速地往后退。
那是潜藏在心底的一种害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四太子,你跑不了!”
……………………
明明不是鲁提辖的声音!甚至,他恍惚自己听错了。
他竟然回头,眼睁睁地看着夜色下,自己的侍卫一个个地倒下,陈尸荒野,鲜血洒满了冬日的尘土。
鼻端是无穷无尽的血腥味,他就如孱弱的幼儿,面对的是一头猛虎。
甚至不知道这头猛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到底跟自己有何深仇大恨!
他忽然逐渐明白过来,鲁提辖现在捉拿了韦太后的两个儿子,又要捉拿自己——上一次,真的不是自己逃跑了;而是鲁提辖故意的!就如戏弄老鼠的猫,一路跟着自己,看看自己在大宋到底还有多少势力,多少暗哨;他一直在等候!
从赵员外,到这支侍卫。
正文 第655章 死亡
他越想越是害怕,慌不择路,马一声长啸,扬起前蹄,他收势不住,差点被颠下马背。也幸得四太子早年精于骑射,绝非浪得虚名,身子都歪倒在半空了,又生生地勒马。
马停住,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沫。
他也停住。
天空扑簌簌的,是飞鸟的声音,是鸽子的声音,飞过来,那么凄厉;他情不自禁地摊开手,手上一热。
鸽子扑棱着翅膀倒下来,落在他的手心。
一滴血,如花一般在手掌心里溅开,灼热,滚烫,带着死亡的气息。
死亡,那些关于死亡的故事!
一败涂地的恐惧!
生平从未如此!
从来,只有自己逼人到绝路,几曾自己面临过这样的绝路?他毫无意识地,将方天画戟举起,高高地举起,忽然想起临安一战的岳鹏举!
岳鹏举也是这样,在万人的围攻追堵之下,狠狠地挥舞长枪,撕心裂肺,恐惧绝望,只一个人的战场——杀杀杀!
他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想起岳鹏举!
那是宿命的纠结!
决战紫禁之巅,从来不该是自己和秦大王!甚至不该是赵德基,而是岳鹏举。
可是,又怎能和死去的人去征战?怎能?
前后无路,人在绝境,只有最后的一搏。
对面一阵尘土,几乎要让人的眼睛瞎掉,他却生生睁着,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对面,一匹大黄马,马背上,一个拿着长枪的人。
长枪,马,都很普通,平淡无奇。
仿佛,他依据的并非利器!他足以不依靠利器!
铁制的把手,铁制的尖刃,明晃晃的枪口,黑色的穗子垂下来,他全身也是黑色,黑色的靴子,黑色的劲装,带着一种乌黑的死亡气息。
他戴着黑色的面具,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也是黑色的;手,指节凸起,盘根交错,也是乌黑的,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