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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1131)

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的举动,受宠若惊,仿佛惊喜一个连着一个,老大一个男人,眼眶一热,哈哈干笑几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竟然真的咬了一口,又递回给她:“丫头,你吃了我们再上路。”

她低低地吃果子,他则听着那干涸的嘴唇蠕动的声音,也是芬芳,一种甜蜜的,心酸的芬芳,却是软弱而凄楚的。他的手就贴在她的背心,灼热地真切地知道那一丝丝力气的消失。其实,是知道的,知道这样对她的生命意味着什么。就是刚刚的追赶,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加重了生命迅速向某一个地方靠近。

那是惩戒,是对他的一种惩戒。就算是她再不好,再倔强,再顽固,再愚昧,再无情,再无礼……哪怕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自己也不能忤逆她。自己,从来也不能够在她面前占据任何的上风。

她是绝对的女王,容不得任何的忤逆。

就是这么狠心的一逼,带来了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他想,甚至就算她再固执地继续前行,走得再远一点——只要不是这般气息奄奄,自己也是愿意的。

就算,就算自己还是只能追赶。

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他凝视着她,看着那排长长的低垂的睫毛,淡淡的水雾凝聚在上面,如薄薄的蝉翼,无法展翅振动。这时,他才发现,黎明已经到来了。而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他靠着树坐着,将她横抱在怀里。尽管天色已明,随时会有金军的踪迹,可是,却不想扰醒她,哪怕天即将塌下来,也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扰攘她。

她太累了,能先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

她的头发非常奇怪地纠结着,乱蓬蓬的,如一堆鸡窝。他伸出手,慢慢地替她梳理,仿佛要将一堆乱麻理出一个头绪。他的动作很轻,以至于她一点也没有被打扰。许久,她头发上的叶屑,杂草等,终于被清理得一干二净,黑色的头发垂下来,沿着他的手臂,如一道小小的黑色的瀑布。

只是,这瀑布再也并非17岁时的那种黑亮温润,是枯竭的,随时可能断流。

他却肆意地欣赏,如一幅晚唐时候的画。他从来没有附庸风雅,也对此毫无兴趣,只是在抢来的那一堆古物里,有许多这样的凄艳,比如李商隐的仕女图。当时,他只瞄了一眼就锁进了箱子,从此沉沦不知。现在忽然想起,也许,她见了会喜欢吧?

她的鼻息依旧沉沉的,他却热切起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珍藏的那一箱子锦绣宫衣。终于,她有能穿上的一天了。

一轮朝阳升起,天空一片艳红,潋滟的云慢慢的游走,然后,变成一种深蓝的白,如一群慢慢在游弋的羊群。花溶睁开眼睛,那双豹子般的环眼正凝视着自己,带着一种深切的怜惜,甚至悲伤。

她心里一抖,揉揉眼睛,笑起来:“我竟然睡着啦,天都亮了,我们该上路了。”

他依旧没有做声,只是凝视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秦尚城,快走啦,海陵这厮还在搜捕我们,如果他返回就不妙了……”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沙沙的,如一只手在细细的叶面上弹过,悦耳,带着难以言喻的一种风情。但眉间,神色,却是小虎头——不知为何,他老是想起小虎头,撒娇的样子,委屈的样子,一举一动,仿佛不过是空间和时间的转换,皆如一人。

他的声音温存,那是粗豪中的一种温存,所以听起来很奇怪。他其实,是不善于这样的语气的。

“丫头,我们回家吧。”

她无限喜悦,迫不及待:“我好想马上见到小虎头。”

“儿子应该长高一截了。我走的时候,他才到我这里……”他比划着。

她嘟囔着:“这么久没见面,真不知他还认不认得我。”

“如果连你都不认得了,老子就揍他。”

花溶呵呵笑起来。

前面,是等候的一支小分队。

一匹黑色的骏马精神抖擞,显然,那是事先就为花溶准备好的。他们惊奇地看着这个女人,皱巴巴的一身衣服,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唯有头发,垂落在身后,像被精心梳理过一般。这是一种诡异的搭配,不堪言说。

花溶并为意识到众人的异样目光,径直看向那匹马,赞道:“真是匹好马。唉,可惜我的黑月光。”黑月光在激战时跑丢了,它是一匹训练有素的超级良马,如果不是遇到了极大的凶险,绝不可能不追上来。

牵马的士兵非常恭敬,带了满脸的欣慰和笑意,微微鞠躬:“夫人,请。”

她才发现,是刘武。他戴着一个眼罩,那是他奋勇杀敌的证据,虽然失却了一只眼睛,却更给他增添了一种英雄的气质。是他和马苏影响了秦大王,还是秦大王影响了他们?这两个人的力量,甚至,也许来得比自己还大。如多年的好友,她忽然笑起来:“刘武,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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