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喜好了,英俊少年虽然身上有些微轻伤,可是,他已经长身玉立,快跟母亲一样高了;然后,明年、后年,他就会大大超过母亲,真正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花溶拍拍他的肩,柔声说:“文龙,你先过去喝点水吃点东西。”
陆文龙也渴极了,他一走开,花溶才看向扎合。二人目光相对,扎合才低声问:“小哥儿,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也压低了声音:“扎合,我不想让我的儿子遇到危险,我希望他活着,你如果带他出去,就一定去找小虎头,代我照顾他们兄弟俩……”
扎合声音哽咽:“小哥儿,你怎么不走?你带文龙走!”
“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找你们。”
“你骗人!小哥儿,如果能走,你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
花溶失望地看一眼身后的男女老幼,这场战争,直接也好间接也罢,或多或少也算是自己带给他们的,自己怎能独自逃之夭夭,让他们血流成河?人家都说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难道女人就能临阵脱逃?这是她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是岳鹏举带给她的习性!
“扎合”她压低声音,“小虎头的地址我告诉你,你一定要去找他。他无人照顾……”
“秦大王安顿了他就会照顾他……”扎合原本理直气壮,此时,却说得毫无底气,秦大王连花溶都不救,何况她的儿子?
花溶的眼神十分黯淡:“扎合,鹏举只有这一丝血脉,如果小虎头有什么意外,我这一辈子就算活下去也没有指望了,扎合,请你帮帮我,求你了,扎合。”
“不……小哥儿,你走。”
“扎合,算我求你了。你就替我做这一件事好不好?如果小虎头无人照顾,他该多可怜?”她声音哽咽,小虎头独在异乡,已经无父无母,可他却天天盼望着妈妈回去接他。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做得何其失败。
“小哥儿,你才最能照顾他,你该回去……”
她咬着牙齿,身子背靠着一棵大树,有些伤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带着文龙,凭着自己的功夫,冲出去的把握太小了。扎合比自己的功夫好得多,而且安罕还可能放他一马,他离开,逃生的把握就大得多。而且,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后,已经疲倦了,报仇雪恨的心,天涯奔波的苦,战争的残酷,就算自己活下来,乱世纷纭,一个单身女人要照顾两个儿子又何其容易?不如卸下这幅重担,让扎合去承担。他是个男人,谋生的本事总比自己强。两个儿子跟着他,总比跟着自己安全。
她柔和地看着对面那个高大的异国男子——还是敌国男子。人生是多么奇妙,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竟然唯有这个萍水相逢的人陪着,生死相依,生死相托。没有胡汉恩怨,没有一切纠葛,只有着人类最单纯和干净的情谊。
原来,最美好的情谊,真正只能蕴藏在最卑贱的人身上。
扎合迎着她的视线,那么温柔的神情,忽然后退一步。那是一种隐藏在内心的久远的秘密,几年前,在那个射柳节上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那是草原上的女神,高山上的圣女,是一代名将岳鹏举的妻子,高高在上,自己只能仰望。可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些自己都不敢说破,从来不肯说出口的秘密,谁又知道?就算再次重逢,她已经成了寡妇,自己依旧只能小心翼翼,只能跟随,不敢说破,只求能天天在她身边,便是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所以,她一开口,他便丢了自己的那个小摊子,跟在她身边,别说是去野人部落,就算是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这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愉快时光,跟着她,并且得到尊重,而且体会到一个男人的重要性,一个勇士的血性。可是,美好的时光那么短暂,战争不期而遇,躲也躲不过去。也惟其如此,心里更是急迫和怜惜,是心中的女神,有那样的念头便是亵渎。所以,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要自己做什么,自己都只能无条件接受,而且甘之如饴。
“扎合,请你帮我。”
可是,这一次,他却从她迷魂一般的声音和目光里清醒,迟疑地拒绝:“小哥儿,黑月光脚程快,你一定能离开,我还能抵挡一程……”
“扎合,请你务必帮我这一次。还有文龙,如果文龙出了什么事情,我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见他的父母……”
她的眼睛如黑夜一般,在地狱里挣扎,看不到丝毫的希望。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来,忽然意识到,那是耶律大用借刀杀人,或者是金兀术借刀杀人,无论是谁,秦大王都因为他的妻子他的儿子躲到了一边。这世界上最可靠的人忽然变节,那样的背叛,比敌人背后的一刀更加可怕。浑身的伤被大雨淋湿后开始疼痛折磨,钻入骨髓,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