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26)
“没让你打,”李息对着他道,“那些人不敢闹大,你只需将话说清楚,不表露异样即可。”
“可是…”
“去吧。”
来宝又看了眼倒在床上的丞相,自己的前程富贵全靠此一搏了,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咬牙,披了件袍子遮盖血迹,便出了屋子。
仅须臾,院门被人踹开,还是方才的持剑大汉,一袭黑衣,又有黑布蒙面,看不出个究竟,只是座下,却是禁军才配得的好马。
“几位大哥,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说了吗,真没见着。”
那人目光凝在来宝身上:“这么晚了,不进屋,在院子里?”
来宝笑得轻松:“这不打水吗,我们大人每夜都要沐浴的。”
问得尖锐,答得也没错漏,却没止住黑衣人的步伐,四五个已然气势汹汹往门内冲,嘴里说着:“见一下你们大人”,目的却是要搜查屋子。
来宝揽不住,也不敢揽,偏偏门口还立着俩人,让他无路可逃,便只能维持着且镇定且愤怒的神情,应对道:“你们是哪的人,怎么这般不讲理!”
心里已在为自己默哀:一会儿他们进屋瞧见什么,自己小命休矣。
木门吱呀叫了声,空荡荡的屋子,却只有李息一人。
他坐在桌边,只穿着衾衣,肩上挂着件墨绿斗篷御寒,正在油灯下头读书。
黑衣人巡视一圈,不见崔胤,亦没出去的意思,冷声问:“读的什么?”
李息看到来人,惊讶着起身,将书递了过去,那人拿过来一瞧,是《尚书》,却不是自己知道的那版,落款是东晋史梅赜。
他将书还回,李息接过,爱惜地抚摸着页角,平静道:“几位寻到人了吗?”
“没有,”黑衣人把剑往桌子上重重一压,“所以才来叨扰。”
李息凛然,似乎大为不解,那人笑道:“装得不错,一会你就知道了,搜!”
翻箱倒柜,被褥全被掀了起来,小小陋室,最起眼的不过一面被填满的书架,和他手上这部前朝残卷。
遍寻无果,对方没方才那么沉得住气,直觉告诉他,眼前的青年一定藏匿着什么。
这时,一个手下重重推了李息一把:“说,人藏哪了?”
书掉落在地上,谁知,前一刻温顺如绵羊的人瞬间暴怒,冲过去捡起书,骂道:“说了没人!搜了也不信!都给我滚!”
再去看他,眼神充血到可怖,连额前也青筋凸起,一双手,抱着《尚书》死也不放。
来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不料,黑衣人反而咧嘴一笑,想了想,抱拳致歉:“打扰大人了。”随后,对手下说:“我们走吧,这里没人。”
走出了院子,骑上马,属下才低声发问:“您何以觉得此人无疑?属下看他可疑得很。”
那人轻哼:“不过是个清高的读书人罢了。”
作者:本文节奏比较慢,各位不要着急,严格说,大概在第二十章 左右才会紧凑起来,现在前一世的男主还没重生到这一世身上呢,李息的故事线也才和严阙相交,大家可以再等等。
第14章
等人明显走远,来宝才喘着粗气瘫到桌上:
“李大人,您方才要把奴才吓死,我真怕他把咱们都杀了。”
李息身上的激愤骤然消失,沉下来,像换了个人。
他将书往桌上一放,便朝床榻走去,惊忧地掀开床板,看了一眼,才稍稍舒出口气道:“得罪了。”
崔胤藏在床板里,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被搀扶出后靠在软榻上,用袖子将满面泥污草草擦拭,唯额上和眼角的沟壑未净,看上去正如雨雪过后发黑的车辙,却也恢复了三分宰相的气势。
他将目光定在李息身上,缓缓地问:“我听他叫你大人,这么说,你在朝为官?”
李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深深鞠了一躬:“末官姓李,名息,字元让,如今在中书省任职,拜见丞相大人。”
崔胤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什么:“中书省?我怎么没听过你?”
“末官是一月前才上任的,等侍郎张大人交搁事宜,是以在任上才做了三日。”
气氛骤然静下来不少,四目相对,崔胤没再继续发问,李息也就不必回他什么,刚欲转身为他打盆热水来,却兀地,听见一声轻笑,在宁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崔胤语气中不无讥讽:“说罢,你有什么目的?或者,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李息一怔,抬头看了过来,乍然间,眼底是些许不可置信,些许凄楚,但就如风掠过水面,波光一闪那么短暂,再望过去,已变回平静。
中书侍郎乃正四品文官,隶属于中书省,宰相便是中书省的直属长官。同等官职,在大周少说有十余,均是地方学子之姣姣者,竞争性极大,李息仅为其中内史,品阶最末,最难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