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20)
“公主又是如何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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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严阙望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瞬,是陌生的。她许久没有华服加身,都快忘记这种感觉。
上官晴一脸骄傲地欣赏着自己的手艺:“公主今天真美。”
严阙却问:“参宴的名录弄到了吗?”
上官晴点头奉上从礼部抄录的名册:“都在这里。”
严阙仔细参详上面的每个人,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自天下乱,各路节度使虽名义上是大周的臣,但在领地内却拥兵自重,接受百姓跪拜,俨然成为土皇帝。起初,朝庭为了镇压乱民,不得不下放军权,但也正因如此,才将这批人滋养成参天大树。
他们此刻之所以不反,并非不想,而是局势尚未明朗。
天子越是威严不再,越要发号施令,以彰显自己的地位,反之,军阀的势力越不容小觑,他们即要乖乖听话,装作忠心,如此,人人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直到某一方掌握先机。
周帝逃亡东都时,严阙是唯一陪在他身边的皇女,待安然回京,她的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语。
试想,有什么能比落难的天之娇女毫发无伤地回朝更振奋人心呢?
她的存在就是大周的旗帜。
今天是她的生日,当然不仅是她一个人的节日,更是上到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的狂欢。
周帝借此机会下旨,诏千里之外的节度使入京,这些人在接到诏令后,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备下后手,而后马不停蹄地朝华京赶来。
朝庭与地方既寻求机会试探与表态,琼月公主的生辰便是绝佳契机。
也是近几日,严阙才意识到,过去自己的方向怕是错得离谱。
她担心赵恒父子的梦魇终成现实,以至惴惴不安,得知世上并无赵克用此人,又倏尔庆幸,但她从未想过,前世的赵克用为何会反!
手握重兵,镇守要冲,朝庭势微,试问有此机会,谁又不想夺得天下?严氏的危机在于,这样的人太多太多。
不是赵克用,也会有王克用、李克用…
上官晴觉得严阙的神情明显严肃起来,是她从未见过的,微微紧张地问:“公主,可是身体不适?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开宴了。”
“我没事,”严阙抬起头,“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了,公主。”
诺大的宫殿金碧辉煌,但绝不等同粗枝大叶,凝眸处,一盏一木皆精雕细刻。
“绣花枕头,”剑南节度使刘修之的小儿子刘炳将流云碟一扔,不屑道,“全都是不中用的。”
“休得胡言,”他老爹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帝王家的东西是你能议论的?”
儿子却不消停:“我们大老远来给公主祝寿,公主却摆出十足架势,到现在都不肯露面?是不是长得太丑羞以见人?”
“越发没规矩了,”刘修之叹了叹,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开始后悔带他出来,“你真当这次是来给公主祝寿的?”
“不然呢?诏书就是这么写的。”
刘修之只觉头疾又犯了,双手撑在太阳穴上,目光一扫,忽地定住,对面席上的人也看了过来,眸光平静,举起酒盏朝这边敬了敬。
刘修之赶紧隔空回敬,饮了口才观察起这人,高眉深目,凛然有度,但就是没有印象在哪里见过。
留给他深想的时间不多,随着宦官一声“陛下驾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于是刘修之那盏刚敬过别人,还没来得及饮下的酒,又随着众人一起敬给了皇帝。
在来的路上,周帝已想好措辞,此番不提前线亦不评功过,全当是场家宴。
“让诸位久侯了,路上耽搁了一会,”他尽可能说着家常的话语,但气氛仍旧严肃,“都坐吧。”
过去一段时间,六部时常弹劾地方肆意妄为,眼下这些人或许就坐在身侧,笑吟吟看着自己,说不尴尬才怪。
见无人接话,周帝放弃寒暄,无奈一挥手,吩咐开宴。
酒过三巡,又欣赏了几只舞,气氛才稍有缓和,席间的推杯换盏也多了起来。
这时不知是谁,拱了拱手站起来道:“陛下,我等为公主祝寿而来,公主她人呢?”
众人看去,是个年轻副将,许是喝大了,口不择言。
周帝面色不变,心里却为难起来,想到几月前他曾对严阙道:“宴间就歌上一曲吧。”谁料那丫头却道:“我又不是歌女,凭什么为他们吟唱?”彼时的严阙连露一面都是不可能的。
他砸吧了口酒,笑道:“我另外两个女儿也有节目,不妨一瞧。”
此话即出,已是天子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众人虽则小小失落,却也不敢再提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