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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18)

作者:同消古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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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宵禁,明府却华灯初上,节目都在后头。

明薇年芳十八,她的生辰,本该宴请的是同龄女郎,但现场俨然公子更多,不为别的,明薇姨母是陛下备受宠爱的万贵妃,父亲又掌禁军,是以都想挣条出路。

酒过三巡,戏台子都搭了,就是不见正主。

明薇其人静侯在暖阁,袅袅地往门框上一倚,问婢女:“人都到齐了么?”

“差不多了,大人说再有一刻开宴,”对上那副不耐烦的眼睛,才想起漏掉了重要的话,赶紧道,“许公子也来了。”

明薇这才挪了挪身子,欲起身,忽有侍从来禀:“姑娘,宫里送来的。”

明薇觉得有些奇怪:“宫里不是不来人吗?哪个宫?”

“墨阳宫。”

这三字落到她心里总算激起层涟漪,身子僵僵地直了,不是滋味,将宝盒打开,羊脂玉镯便躺在里面,明薇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婢女却头回见这么贵重的首饰,叹道:“世上原来真有这么剔透的玉。”

东市出了块好玉,难得一见,商贾起名“玉王”,却难掩铜臭。后来有个闲散文人,一窥之后唤其“玄琼”。

明薇如何会忘,初见严阙,她手上带的便是它。

她将玉镯取出,拿在手里端详片刻,转身阴郁地递给旁人:“拿去赏魏夫人吧。”那是明大人的一房妾室,曾以一舞动京师。

最想得到它时,被别人抢了去,如今辗转落到手里,已不是那个味儿了。

领命的小婢女怎么也不敢问,这么好的玉,为何要给小夫人?她可是人们口中最低下的商女啊。

幽长回廊望不到尽头,灯笼从一侧打到墙壁上,折出暖烘烘的光晕,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着光走来,起先看不清面容,愈近愈发失去神秘。

明薇眼睛一亮,婀娜上前:“表哥!”

“表妹,”许攸迎着她的步子走来,“草拟完诏令才放行,让你久等了。”

许攸如今在翰林院当值,陛下每下诏,毕经其草拟,他年不过三十却到这个位置,当然不免家族帮持。

明薇声音很甜:“也没有等多久,表哥我们去前面吧。”

“好,”许攸在她注视下,笑得腼腆,不觉熏熏地问,“表妹你看什么?”

明薇有些怅然,别过头:“没看什么。”

这般暧昧,两人自觉拉开了段距离,投在地上的影子却影影绰绰,时而交叠,时而分散。

许攸其实不知道,她刚才那目实是恍惚的。

过去她觉得表哥是这世上最耐看的人,他谈吐不凡,举止高雅,便是万千女郎的良婿,但不知怎地,今日再见,那种感觉竟在点点滴滴消弭。

这时候,明父的声音传来:“薇儿啊,快看看谁来了。”

明薇与许攸闻声一齐走去正堂,喧哗纷乱,只那人周围是安静的,宾客自觉与他隔开距离,他盘膝而坐,说不出的冷峻。

明薇怔然,能听见心跳,须臾,柔柔一福:“五皇子。”

许攸也诚惶诚恐一揖:“卑职许攸,见过五皇殿下。”

严华不理明薇,扭头对上许攸,淡淡问:“许攸,那篇《宦难》是你写的?”

许攸心头大震,这篇策论确实是他早年所作,讲的是史上因重宦而乱国的道理,当年还因此得崔胤嘉奖,如今催胤已成宰相,他也如愿入翰林,从此如履薄冰,却再难写出那样的文章了。

五皇子有此一问,想必一会儿也是责难之词。

正犯愁,头顶那声音却道:“好文,别让文采屈了你。”

许攸又是一惊,不可置信抬起头来。

这些年,同僚每赞他文采斐然,他都开心不到实处,他辞藻华丽,善作骈文,是多少文士眼中站在塔顶的人,但只有许攸自己知道,钻研辞藻,只是因为他不敢写了。

稀疏宾客借酒劲挤来,将他冲散,再去寻,严华已入席,不看他一眼。

明薇推他:“怎么了,表哥?”许攸似有所思:“没什么。”

这幅举止,撞进明薇眼中,是他被五皇子吓破了胆,回忆方才许攸卑躬屈膝的状态,她也越发冷淡。

一曲毕,宾客热呼,实没什么秦歌楚曲能入这群勋贵的眼,不是不好,是看惯了。

琵琶奏响,舞娘登场,原来是魏夫人掩面跌足,这就难怪了。

拟《□□花》旧制,陈朝亡国的续曲,这些人当然祈愿国祚绵长,只想尝尝,当年那个奢靡至极、尊贵至极的男人尝过的东西。

魏夫人的脚很灵巧,飘了几个飞燕又转胡璇,想必是自负才华,擅改遗曲,好在在座大多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没觉出不伦不类。

其间,长袖飞舞,丝带险些甩到严华身上,又适时抽了回去,众人哈哈大笑,还不是因为五皇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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