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姑娘在梅林里走了一圈,也只有几个姑娘跟她点了点头,并没什么人特意来招呼。她身边又只带着一个才八九岁的小丫鬟,又不顶用,也只得寻了棵梅树下独自站着。正觉无聊,忽听树后那边有人走来,且正在说话:“……说是秦姨娘给郑大少奶奶敬过茶,就吓病了呢,难道郑大少奶奶会吃人不成?”
随即一个柔和的声音道:“胡说了不是?郑大少奶奶看着文文弱弱的,哪里会把人吓病了?想来还是秦姨娘自己身子弱罢。”
“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只是今儿郑大少奶奶也没出面儿,都说这是她在闹脾气呢。还有人说郑大少奶奶到如今都没个儿女,还不许世子纳妾,实在是……”
“这话你是听谁嚼的舌头?还不快住口,若传出去,岂不让郑大少奶奶名声难听?”
“哪是奴婢传的呢,方才在外头听伯府的下人们说话的,否则奴婢怎么知道……”
声音渐远,张姑娘躲在梅树后面已经又惊又气,也顾不上再赏花,连忙就找自己母亲去了。她正是搭着郑大少奶奶这世子夫人的身份才能挤进这权贵门户,若是这位堂姐的名声坏了,她可要怎么办!
张太太听了女儿这番话,也是气得脸色发白:“难怪不让我们探望姑奶奶!一个妾罢了,就这样坏姑奶奶的名声,平日里还不知怎样呢!不行,我们得去见姑奶奶,把这事告诉她!”
恒山伯夫人正陪着永安侯夫人和阮夫人说话呢,张太太笑吟吟过去:“今儿夫人这里忙,大少奶奶怎的不出来伺候呢?听说是身子不适?”
恒山伯夫人本来看这儿媳妇也不顺眼,随口便道:“是有些着了凉,我叫她好生歇着,不必出来了。”
“哎哟,既是来了,我们也总该去看看,也让云珠去给她堂姐问个安。”
恒山伯夫人很不耐烦招待这门姻亲。从前结亲的时候张家还兴旺,郑大少奶奶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嫁妆丰厚。虽说恒山伯贵为天子姻亲,但开销也大,娶儿媳门第自然要紧,但若有大笔嫁妆自然更好。
谁知儿媳妇进门这些年,居然一个蛋也不生,张家还渐渐败落了。若不是恒山伯说过,张家这个张云珠有些才貌,叫妻子顺手扶持一下,若将来有些造化对恒山伯府也是个助力,恒山伯夫人真是早就懒得理了。正经的亲家太太过世了不能来走动,这个隔房的婶子三不五时的上门可算什么呢。
“既这么着,叫丫鬟好生送张太太过去。”反正郑大少奶奶的院子有丫鬟守着,要什么东西都行,就是不让出门。
郑大少奶奶身子是不舒服,但也没不舒服到必须卧床的程度,只是憋着一肚子的气,又被软禁起来,索性装病罢了。见娘家人过来,虽然这个婶婶是隔房的,但能说说话也聊胜于无,谁让自己的母亲过世了呢。不想张太太一坐下,张口说的就是秦苹之事,登时将郑大少奶奶真气了个倒仰。
“什么是被我吓病的!”郑大少奶奶成亲数年不见生育是真,虽然她自己不许人议论,但伯府偌多奴婢,又岂是能堵住人的嘴的,自然是少不了在背后嚼舌头,“明明是那小贱人自己――”看了一眼张云珠,有些不好说出口,“那晚上就有丫鬟听见那小贱人在房里嗷地一声,倒像是谁踩了鸡脖子一般!”
张云珠脸上登时红了一片,赶紧避了出去,郑大少奶奶方道:“第二日来给我请安敬茶就一脸的恍惚,连脂粉都不敷,故意的拿眼下那两块青来给我看!”随即冷笑道,“可惜了,人也有享不了的福,怕就是她福气太大了承不起,这才嫁进来几天就病倒了,世子也再没去她房里。”
张太太忿忿道:“原来如此!真是活该了!只是伯府这些下人们乱嚼舌头,弄到客人都知晓了可怎么好?”
郑大少奶奶咬牙道:“可恨如今我身子不好不得出去……”暗害冷玉如的事她连娘家人也未说过,恒山伯软禁她也未明言是为了这事,虽然心里明白,此时却不能说出来。
张太太一心想着女儿的名声,包拍胸脯:“姑奶奶别怕,还有娘家人呢!待我回去,叫你叔叔在外头悄悄地传一传,也让人知道秦家这小蹄子有多下贱!”
郑大少奶奶还有些犹豫,毕竟秦苹也是挂了东阳侯府的亲。但张太太却已等不及了,怒冲冲起身便走了。郑大少奶奶倒在床上想了一会,将心一横:看这样子,丈夫横竖是拢不住了,那碧桃虽妖娆得宠,却到底是个奴婢,只那秦苹是个贵妾,万不能让她爬到自己头上去。也罢,就随张太太去折腾罢,恒山伯府不仁,那也别怪她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