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现在把它分了,一人一半,重新再来它一场。”
连毅在缭绕烟雾之中,向着段人龙一笑:“桌上的筹码值五十万,你说不算就不算了?” 段人龙和妹妹对视了一眼,随即转向连毅:“不算了。
今天玩得痛快,在赌场上,锋老算是我们的一个知音。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所以今晚钱是小事,玩是大事。”
连毅回头向着后方暗处做了个手势,那暗处先前一直坐着个年轻军官,这时见了他的手势,便站起来迈步向外走去。
连毅目送了那军官出门,然后重新转向了段人龙。
把手里的小半截香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他微微的向前探了身:“如果我是赢家,我可不会跟你算了。”
段人凤这时忽然开了口:“我们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大方。
我们当您是知音,知音难求,比钱贵重。”
连毅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支香烟,同时用目光扫射了前方二人:“你们两个,谁说了算?” 段人龙端起手边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然后答道:“我们两个一条心,谁说了都算。”
连毅的目光力道十足,同时又仿佛带有黏性,舌头一样的横舔过段人龙,盯住了段人凤。
段人凤的手指也夹了香烟,香烟雪白纤细,手指也是雪白纤细,她差一点就是个风流荏弱的清秀佳人,然而不知道是人生中哪一步出了岔子,让她和佳人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迎着连毅的目光,她一口一口的吸烟,怕连毅的人太多了,但是她不怕,因为她是人生如梦,不把活当真,也不把死当真。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小翠芳这时审时度势,嘤嘤的说了话,还是想让他们歇一歇,把夜宵吃了。
兴许肚子里一有了热食儿,这三个人就会恢复理智、及早结束这一夜的赌局。
然而他那话刚开了个头,连毅忽然问段人凤:“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段人凤答道:“我爹是个赌徒,后来死了。”
连毅点了点头,又问:“你多大了?” “二十一。”
连毅略一心算,随即说道:“可惜我儿子命短,要不然,我们可以结个亲家。”
段人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翠芳贼心不死,见这牌桌上又静下来了,连忙再次开了口:“师长——” 结果他那一厨房的夜宵还是没能推销出去,因为有人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段氏兄妹抬头一看,就见他正是方才出门的那名军官。
年轻军官这一路显然是走得相当急,走到连毅跟前时,还呼呼的喘着粗气。
将腋下夹着的一只紫檀木匣双手放到连毅面前,他没说什么,直接后退几步,藏回了暗处。
连毅打开匣盖,从里面拈出一沓子字纸,往面前桌上一放:“叔叔不占你们小孩子的便宜,来,看看,这些够不够咱们玩到天亮的?” 段人龙胳膊长,伸手抓起了那沓子字纸,段人凤凑过去,看清了那一张张全是房契,房子有北京的,也有天津的,天津的房子全位于英法两租界,租界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想必那房屋也全是昂贵的小洋楼。
从段人龙手里夺过了那一沓子房契,段人凤一张一张的细看过去,看到最后,她将房契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摞,欠身将其又送回了连毅面前。
“这不行。”
她毫无预兆的正了脸色:“我们兄妹今天是为了玩来的,不是为了发财来的,就算要发财,也不能在锋老身上发。
锋老说我们是孩子,不占我们的便宜,可我们方才也说了,锋老算是我们的一位知音,我们也不能逼您拿了房契当筹码。”
她话音落下,段人龙在旁边深深的一点头:“是这个意思。
锋老这么干,有点看不起我俩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同时用手指一叩旁边妹妹的肩膀:“咱们撤吧,天也晚了。”
连毅抬头瞪了段人龙:“坐下!”然后抬手一指段人凤:“段二,你也别动。
他妈的反了你们了,谁敢走老子就崩了谁!” 段人龙依言做了,垂眼望着桌面苦笑,段人凤叹了口气,盯着房契,眼神也发了直,像是被连毅为难得没了办法。
而连毅拍了拍面前的紫檀匣子:“本师长有的是房子庄子,把这一匣子全输光了,也算不了什么。”
他把那一沓房契拿起来抖了抖:“这一沓子值四十万,匣子里头的还值三十多万,一共就算七十万,咱们就再玩它七十万的,玩光了算,如何?” 段人龙苦笑着摇头:“七十万,锋老,这得玩到什么时候去?您这不是要活活累死我们吗?” 连毅把桌上的零散筹码捡成了一小堆,放到了桌子中央的筹码山上,然后站起来将整座筹码山推向段人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