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人龙不理她,继续对着金玉郎训话:“原来看你也没这么肉麻,你这都是从哪儿新学来的本事?在青岛跟你那新太太练出来的?” 金玉郎忽然正了脸色,竖起食指向着段人龙的脸上一指:“龙你不要乱说话,我一到青岛,就和她分开了。
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贪图女色的人。
自从我说我要结婚之后,你拿这种话侮辱过我两次,你不可以再这样做,你这样做对不起我。
你这样小看我,我会伤心的。”
他直视着段人龙的眼睛,黑眼珠潮漉漉的,眼白透出隐隐的红血丝,是个动了感情含了泪的模样。
段人龙被他说了个手足无措——他有点招架不住这小子的感情了,他招架不住,他那妹妹更是彻底的沦陷投降,单剩了个脸冷嘴硬。
目光游移着滑向了段人凤,他向妹妹求援:“醉了,他真醉了。”
段人凤倒是没感觉金玉郎醉,她看金玉郎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不是酒后吐真言的那种实话实说,他对他们存着真心,实话想说就说,用不着酒。
只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向来不对外人流露真情,彼此之间又是直接可以心照,所以口中太久不说实话,偶然听了金玉郎说,便不能相信,只以为是醉话。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接风宴已经进行得够久,金玉郎即便不醉,这样一坐坐到半夜,肯定也要累。
段人凤当机立断,搀着他起了身:“那就回去吧,反正他早就吃饱喝足了。”
段人龙连忙也站了起来,因怕金玉郎继续对自己抒情,他高声大嗓的呼唤伙计过来结账,然后和妹妹合作,一阵风似的把金玉郎卷了出去。
段人龙开汽车,把金玉郎带回了家中。
金玉郎再次享受了人质待遇,段氏兄妹七手八脚的给他铺了被褥脱了衣服,段人凤托着一把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而段人龙弯腰蹲在地上,草草的给他洗了脚。
他仰头枕着椅背,像是醉得呆住了,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的望天,其实心里还清醒。
一只手张开五指,缓缓梳过了他的短发,是段人凤的手。
他缓缓移动眼珠,望向了她,她低头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像是看得痴了。
于是他向她无声的一笑,笑得她瞬间回了神抬了头,不看他了。
第31章 报馆一日游
金玉郎在段宅好睡了一夜,翌日上午,他坐在房里,等人伺候他洗漱穿衣,等了许久,他等来了段人凤。
段人凤推门进房,见他裹着毯子坐在床上,便靠着门框站住了,冷冰冰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金玉郎反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洗脸刷牙穿衣服?” 段人凤的嘴角翘了一下,似是要笑,但随即把脸板住了,依旧是冷冰冰:“在青岛那几天,是谁伺候你洗脸刷牙穿衣服的?” “没人伺候我,全是我自己做的。”
段人凤点了点头:“噢,既然是自己能做,为什么到了我家,就又不能了?” 金玉郎被她问住了,呆呆的看她,看着看着,他开始笑,是很不好意思的那种笑法,一边笑一边扯起毯子,似是要把自己兜头盖脸的遮挡住,可是遮挡到了一半他又放下了手,从那一堆毯子里钻出来伸腿下床,从床尾椅子上拿来裤子,坐到床边要自己穿。
段人凤盯着他,忽然发现他瘦了,瘦得膝盖骨头棱角分明,越发显得腿长,而双脚伸进裤管,一路磕磕绊绊蹬来蹬去,他的动作确实是笨和慢。
站起身提了裤子,他低下头,把衬衫下摆整整齐齐的束进了裤腰里。
很仔细的系好了腰带,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没穿袜子,于是原地转了两圈,开始茫然的找袜子。
段人凤一直冷眼旁观,观到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出手相助。
两人无声的忙了片刻,末了金玉郎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就要到中午了?” 段人凤反问:“你以为还早?” “我下午还有事要办呢。”
“嗯。”
“不问问我是什么事?” “是什么事?” “我昨天对金效坤说我想找份差事,他说可以,让我到报馆去帮忙。”
“你家还有报馆?” “唉,一家破报馆,前一阵子还惹了麻烦,被封了半个月,金效坤差点和报馆经理一起下大狱。”
“这是惹着谁了?” 金玉郎“扑哧”一笑:“他们疯了,在报纸上骂霍静恒。”
所谓霍静恒者,乃是督理直隶军政的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年轻气盛,权势熏天,岂是容人骂的?段人凤也知晓这位省督理的大名,所以就有点疑惑:“那你去那家破报馆干什么?难道还想再登一篇找死的文章,好让金效坤再下一次大狱?” 金玉郎一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