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虹桥之上。
默默站立的海遥,身子摇摇晃晃,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万顷碧波在光华闪耀的星空下,犹如一幅巨大的山水画,透出一种诡异的美丽。海遥突然蹬上栏杆。
自从出来就一直站在亭子里的虞妙戈一个飞身扑过去,把海遥拉下来,“不想活了也等项羽回来再死,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死了不要紧,那十名隐卫可是无辜的。”
海遥惨然一笑,“我不是想死,是这里的荷花长得太过旺盛,挡住了外面的风。我觉得闷,觉得透不过气。”
虞妙戈一愣,望一眼周围,满脸怜悯地盯着海遥,“海遥,你真没有出息。不就是刘邦抛弃了你吗?值得这样落寞吗?”
海遥举步,姗姗而行,“苏瑞,你既然能感同身受,证明你也没出息过。我俩,彼此彼此。”
这一次,虞妙戈意外的没有出声。
海遥心里一暖,“苏瑞,能替我转交一封信吗?”
虞妙戈问:“送给谁?”
海遥顺着虹桥,走上湖岸。在通往隐卫藏身处的路上,她就着阴暗不明的宫灯,从身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帛布,咬破指头,用鲜血在上面写:即使不要我,也该为孩子取个名字吧!
虞妙戈沉吟一会儿后接过血迹斑斑的帛布,“送给谁?”
“让张良交给刘邦。”
虞妙戈转身离去,海遥听到她在远远的地方,幽幽发出一声叹息,“情虽绝,意难平,心不静,何苦!何苦!”
第二十一章真真假假,孰是孰非
霸王宫,灯火彻夜通明。
大红的窗花,大红的喜烛,大红的纱帐……殿内所有的器皿都盖着大红的牡丹富贵图剪纸。刘邦被满眼的红色刺痛了眼,仓促间挑开纱帐,目光所及,王榻上,两个鸳鸯戏水的条形锦枕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这张榻就是他们恩爱缠绵的地方。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竟以为他刘邦是傻子,竟然出了这个殿门就去寻他,想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做梦!她这辈子也休想!
他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拳头也越握越紧,直到手中的纱帐嘶的一声,布帛裂开的声音惊散了满室的寂静。
刘邦转身走向殿门,见他现身,满面凝重在殿门口徘徊不定的张良扭头就走。
刘邦叫回张良:“有什么事?”
张良无奈之下转过身,不情愿地走到刘邦面前,“大王。”
刘邦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她又找了你?”
张良沉默地点点头。
以张良的性格,若非为难之事他断不会如此踌躇不定。刘邦想了想后,面色骤然间转冷,“她说孩子是我的?”
张良微感惊讶,赶紧把手中紧紧攥着的血书递过去,“臣不敢不报。万一她怀的是王子,我们可不能让她们母子流落在外。”
洁白的帛布上,鲜红的血迹已变为暗红,虽不是特别清晰,可刘邦还是从熟悉的字体上准确地分辨出来什么事。看完后,他陷入沉思。
张良留意到刘邦眉眼间暗藏的狐疑,便大着胆子开口建议:“大王,我们不妨先暂且信她,孩子生下来后滴血认亲,如果确实是大王的骨血,母凭子贵,可以尽享荣华富贵。如果不是大王的孩儿,寻个错处……”
张良没有说完,但意思刘邦明白。
刘邦颇为踌躇,理智上,他知道不应该再接纳海遥,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骨血,都不能让他存活在这个世间。可感情上,他却隐含期待,万一那个孩子是他的,万一海遥真的为他守了身……
见刘邦一直不开口,张良又道:“也许,直接斩杀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刘邦的心猛地抽搐一下,杀了她,不让自己再蒙羞?可是,心口痛得厉害,心不愿意,杀了她,自己会不会心疼至死?
张良意识到,眼前的汉王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已经心如玄冰。他满脸悲伤,微微垂首,“大王有了决定后臣会亲自去执行。臣先告退。”
刘邦点点头,张良疾速退下。
黎明将至,夜色似乎更暗了。
刘邦微微抬头,仰望着东方天际。新的一天又将开始,他与海遥之间似乎也该有个了结了。
等了一夜的海遥起身,走到闭着双眼斜靠在案边的虞妙戈身边,“我们即刻出宫,否则就来不及了。”
虞妙戈默默起身,绕过海遥走向房门,望着一片漆黑的院子,对隐卫们道:“我们即刻出宫,前往齐地与大王会合。”
隐卫还在担忧海遥的身体,“可是,昨日没有寻到董太医,姑娘的身子禁得住舟车劳顿吗?”
虞妙戈回头看一眼死气沉沉的海遥,“你们放心,她禁受得住。”
隐卫们自从跟项羽进宫,便摸熟了王宫的一切明路暗道。因而,一路行去,并没有遇到人。离开王宫的最后一刻,虞妙戈避开隐卫们单独问海遥:“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