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整个衙门的人便都起来了,这是帝都的风俗,大年初一要早起拜年。院中点起新的灯火,照的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白木香一身的红衣红裙,裴如玉妇唱夫随,也是一身绛红衣袍,这是丈母娘给做的新衣。
白木香还有些吃醋,给裴如玉勒上腰带,大杏眼白着裴如玉,“我娘都好久没给我做过衣裳了。”
“岳母疼我还不是因为你。”裴如玉低头,在木香唇上轻吻一记,搂住她的腰,“咱们这就去给岳母拜年,还有七叔那里,也要过去的。”
两人的大氅都是随着衣裳的颜色,小财和窈窈说,“我们先给大爷大奶奶拜年。”说着二人插葱似的一福,木香笑眯眯的发了过年红包。
待到了李红梅那里,李红梅也早收拾好了,她虽三十几岁快四十的人啦,也半点儿不觉自己老,李红梅淡施了胭脂,描画了眉眼,嘴唇也涂的红红的,一身樱桃红的衣裙,喜庆的完全不似寡妇身份。好在,裴如玉已经习惯了丈母娘的花哨风范,两人刚要行礼拜年,却被丈母娘拦住。李红梅把人往外打发,催着说,“先去你们七叔那里,回来再给我拜。”
裴如玉笑,“这还不一样。”
“这哪儿能一样。”李红梅咯咯笑着,把两人推了出去,踩着门槛儿挥着花手绢儿,一把嗓子清脆的仿若百灵鸟,“把七叔叫过来一起吃饺子啊!”
裴如玉听到丈母娘这青春十足的嗓子,心说,我七叔真不知能不能招架得住丈母娘啊!
裴七叔没有早起的习惯,在帝都过年他也不早起,反正他辈份高,阖族里需要他去拜年的就是他那做首辅的大伯,其他也有族里比他辈份高的,不过血缘比较远,裴七叔也不是爱交际的,他本身无官无职,也不是族人去结巴的那种人,故而,一直是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就是过年的作息,也是天亮方起。
当然,这是裴七叔成为裴如玉先生之前。
裴如玉叫开门,白木香见正房的屋里还没亮灯,不由说,“七叔还没起啊。”
“不忙不忙,这就起了。”裴如玉让小厮拿出一挂一千响的鞭炮,放在七叔卧室外的窗台下,北疆的炕都是顺着窗户盘的。
裴七叔就听到噼哩啪啦一阵爆响,他昨晚玩儿牌睡的就晚,抱着被子呻吟着低低骂一声,“臭小子。”自从给裴如玉启蒙,过年他就没睡过一个懒觉的原因就在这儿了。
同辈的族兄弟都知他早上要睡懒觉,没人去打扰他,晚辈更不会早早上门,就裴如玉,从启蒙开始就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给家里长辈拜过年后就去七叔那里,七叔在睡觉,他就替七叔把过年早上的鞭炮放了。而且,放鞭炮的地方一定选在七叔窗外,这种情况下,七叔除非是个死人或者聋子,哪里还睡得着哟。
裴老太爷很高兴,认为孙子干的漂亮!他对这个懒懒散散的侄子不满意太久了!
言归正传,裴如玉养成给七叔放鞭炮的习惯也是难改了。
见到七叔屋里烛光亮起,裴如玉令小厮多拿几个灯笼出来,在院门口、屋门口、以及院中一棵大枣树上,都挂上了亮堂堂的灯笼。白木香手抄在手笼里说,“七叔院里这棵枣树可是有些年头了,今年肯定能结很多枣子。”
“这是北疆特有枣树,结出的枣鸡蛋一样大,特别甜。”裴如玉说。
白木香四下环顾一圈,说,“七叔这院儿风水好。”悄悄在裴如玉耳边说,“枣树都利子嗣。”
裴如玉瞥七叔屋一眼,笑而不语。
俩人在外头放一盏茶时间的炮仗,七叔就起来了,一身鸦青的深色棉袍,头束金冠,下颌短须,面如冠玉的从在炕沿儿上,两人拜年时,拈着胡须笑的欣慰,“好啊好啊,佳儿佳妇,好好过日子。”说的话跟去年一年,俩大红包递过去,白木香笑嘻嘻的收了,一掂,比去岁给的重一倍,心下暗觉有趣。
白木香把红包揣袖子里说,“七叔,我娘说让我们请七叔一起过去吃饺子。”
“好,我们这就去吧。”七叔掩唇打了个呵欠,白木香揣着压岁钱,关怀的问,“七叔,没睡好吧,没事儿,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回来补个觉。过年得早些起,早起吉利。”
“无妨无妨。”裴七叔哈欠连天的到亲家太太那里吃饺子。
亲家太太一见到裴七叔就笑嘻嘻的起身招呼着,还福了一福,“亲家七叔,过年好啊。”
裴七叔连忙抱拳还礼,“亲家太太过年好。”
“好,好,都好。”亲家太太咯咯咯笑的头上雀登梅的金步摇晃了又晃,闪出一道道炽烈金光,耀的裴七叔都有些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