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书一怔:“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阑珊道:“是一块松木。而且是有疤节的下等松木。”
宋文书虽是负责文案,却也有所了解:“这是给皇上造的大海船,怎么会用下等松木,怕是你们看错了吧。”
阑珊道:“江大人是个中好手,应该不会看错。”
宋文书道:“我瞧过那堆东西,全都是黑乎乎的给烧的七零八落,怎么能看出是松木还是杉木,这话未免武断。”
“是啊,因为想更弄清些,所以江大人才去文档库查阅,据他说,果然找到了松木的记录,只不过是用在仿船上的。偏就在那时候,有人袭击了江大人又故意伪造密室,想要把人跟物证都付之一炬。”
说到这里阑珊笑了笑,摇头道:“原本江大人发现松木,这件事应该也没什么特别可疑的,最可疑的,偏偏是这一场文档库的火,足见背后有人心虚了慌张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人灭口。”
宋文书的脸色微微发青:“是吗?那却不知这所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阑珊道:“这人自然就是杀害了小顾、忠伯以及意图谋害江大人的黑手。”
宋文书笑道:“什么,你说小顾跟忠伯也是给人害死的?”
“是啊,小顾是因为听见我跟江大人的话,多半凶手从他嘴里知道了松木一说,便先将他推下河堤杀害,至于忠伯,应该是在案发的时候看见了什么,所以伪造了他自缢身亡的现场。”
“舒丞这些话,是不是太危言耸听了?你有什么证据?”
阑珊微笑道:“我在驿馆的时候,曾向司礼监张公公跟荣王殿下演示过如何伪造密室,凶手用的是一根极细的鱼线,本来凶手信心满满,觉着鱼线会给火焰烧光不留痕迹,可偏还残存了一点,成为重要证据,而在最近,我恰恰又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的证据。”
“什么证据?”
“凶手用鱼线的时候,大概是过于紧张,有可能把内部门闩卡住在里头,凶手怕人来到,便用了些力,鱼线把手割破,留下些许血渍沾在门扇外头。”
宋文书脸色微变,原本放在身前的手蓦地垂下,拇指飞快叠住了食指。
“你、你说这个凶手是谁?”他不动声色地向门口挪了一寸。
阑珊回头看向宋文书:“昨天江大人来致歉,我无意中看见宋大人的手上有伤,本没在意,后来越想越觉着奇怪。宋大人你手上的伤,不知是怎么来的?”
宋文书喉头一动,只得把隐藏的手伸出来:“这个嘛,不小心给钉子划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居然引起舒丞怀疑?”
“凶手营造密室后因怕忠伯发现了什么,所以又去将他杀死,手上的血自然沾在忠伯身上,包括他‘自缢’的那跟绳子。”阑珊微笑:“宋大人那天穿的那件衣裳在那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大人的衣裳上,一定会也沾染血渍,这么短的时间,宋大人未必会留意,也未必会有闲心去洗衣裳。这三个地方的血渍难道都是巧合?幸好司礼监恰恰是最能审讯出真相的。宋大人,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向张公公解释吗?”
司礼监刑讯的可怕,自然是人尽皆知,所以阑珊在江为功给看押的时候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无辜的人尚且这样着急,何况是身后藏着事儿的。
宋文书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阴冷起来:“舒丞,你是不是太多事了!”
“事关小顾跟忠伯两条命,我不觉着多事,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宋文书你竟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甚至连江大人都敢害?是谁在背后纵容你行凶杀人?”
宋文书冷笑道:“你想知道?在我背后的,是你惹不起的人!你是在自寻死路!”
他早有预谋,此刻竟一步上前,抬手向着阑珊颈间掐去!
千钧一发,有一道寒光掠过,擦过宋文书的头顶,深深地没入他身侧的板壁。
那是枚巴掌长的袖箭,与此同时,两个司礼监的太监从外跃了进来。
其后才是张恒。
阑珊一见忙跑到张恒身后:“公公,刚才他说的已经算是招认了吧?”
张恒笑道:“是,他认罪认得挺顺利的,小舒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宋文书的脸色跟见鬼了一般,他瞪着阑珊道:“你!你居然套我的话……”
阑珊站在张恒身后才不怕他了:“宋大人,你难道觉着我是无准备而来吗?”
她不再理会宋文书,退后一步出门。
今日的天不错,风虽然冷,但阳光灿烂,阑珊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万里晴空,又想起那日小顾眉眼清晰的笑脸。
这日入夜,阑珊叮嘱江为功不要等自己,便从木料场回造船局,飞快收拾了一番又赶往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