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后一颔首,转身去了。
“你别走!我还没有问完呢!”方秀异走前一步,有些恼怒的样子。
阑珊回头看他一眼,果然方小爷白皙的脸上有些涨红。
而在方秀异身后,昨儿那个方家管事上前劝说道:“哥儿!这里是翎海驿馆,荣王殿下在这里,且别闹事。”
“我哪里闹事了?我就问他几句话而已,你看看他居然敢不理我!”小公子恼羞成怒似的。
阑珊这会儿已经要出门了,听了这句心里更是失笑:真想不到,郑适汝是那样绵密内敛,谨谨慎慎的性子,她的这个亲戚,却又是两样。
可见她当日的评语的确是有未卜先知之妙,方家的这一脉,一个长房嫡孙的言语行事居然如此轻狂毫无稳重之意,可见方家的家教如何。
阑珊感慨着,一边出了驿馆,往造船局而回。
因为工期赶,大家都是天不亮就点灯起身了,这会儿已经干了半天活儿,阑珊在公事房内找到江为功,他正在盯着一张图发愁。
阑珊上前轻轻撞了他一下。
江为功回头笑道:“小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阑珊忙叫他收声:“我才回来,别吵嚷的大家都知道。”说着把手中的小帕子递给江为功,“给你拿的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江为功上了心:“什么好东西?”忙把图纸扔下去接过来,“对了,你是从王爷那儿来,必然是带了那里的东西。”
阑珊笑看他迫不及待地去打开帕子,自己却拿起那张图纸看:“这图怎么了?你刚才的脸色跟要撕了它一样?”
江为功随口道:“倒不是图的问题,就是一个小钉子。”
他看到帕子里的油炸果子,笑道:“成啊小舒,知道惦记着我了,算是哥哥没有白疼你。”
阑珊嗤地一笑,拿着图纸走到窗户边低头看去。只不过她对于造船业的了解并不似江为功一样经验丰富,便道:“这钉子怎么了?据我所知,原先船上用的是木钉跟竹钉,从隋朝的大龙舟开始就有了榫接结合的铁钉,向来都是沿用那个,有什么问题?”
江为功吃着果子,一边也走过来:“你说的不错,现在用的都是改良了的钉接榫合,非常坚固,但是这次造的海船比之前的都要大,我担心会有隐患。”
他左右看了会儿,低声道:“今儿早上有个老船工来找我,也是这么说的。”他嘴里还塞着果子,说话间渣滓不停地掉出来。
阑珊把图纸上的油渣拂落,笑道:“你先吃着,别都给你浪费了。”
江为功咔嚓咔嚓地吃着果子,阑珊低头看图纸:江为功虽然好吃,但肚子里却是有真本事的,他既然觉着有隐患,必然是个大问题,何况还有老船工也这么说。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所造的大海船已经要建起来了,难道先前那批人就没发现过问题?
眼见江为功风卷残云般把果子都吃了:“这是你的手帕?我给你洗洗吧。”
“不用,我自己洗,”阑珊忙拿过来,又问:“江大哥,有解决的法子吗?”
江为功把沾了油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我得再想想。”
阑珊看着他笑:“你这官袍也跟着你遭殃了。”
江为功伸手将图纸接了过去:“咱们干这种活,哪里有干净的?不是这个脏,就是那个脏。昨儿老杜去海沿,不小心掉进水坑,弄了一身泥。”
两个人正在笑,阑珊看着江为功的手指,心中突然闪过些什么。
她走开两步,低头寻思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心里的那种不适感是什么了。
此刻老杜走进来,手中拿着两份公文对一个小吏道:“工部才发下来的,要之前造船局的用料存档,你去给宋文书让他尽快先整理出来。”
阑珊听了道:“我去吧。”
江为功道:“之前的都给那场火烧了,宋文书一定会抱怨,你去干什么?”
阑珊笑笑:“我爱听抱怨行不行?”拿着公文去了。
来到后院,打听了宋文书在公事房,阑珊上台阶,就听里头是宋文书道:“行了我知道了!”
阑珊停了停,故意咳嗽了声,里头有一名小吏模样的匆匆出来,向着阑珊行礼后便去了。
宋文书走前两步:“舒丞?”
阑珊入内将那两份公文递给了宋文书:“工部急件,要之前造船用料清单,劳烦宋大人了。”
宋文书苦笑道:“大部分的存档都在文库房里,给烧的无影无踪,只能一点点重新整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阑珊笑道:“是啊,我了解宋大人的心情,不过这事儿的确怪不到江大人身上。”
宋文书笑而不语,阑珊道:“宋大人不信?我不妨告诉你实情吧,其实江大人那日不是随便去看什么账簿的,主要是因为我们在海沿上发现了本不可能出现在海船被烧现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