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种来自身体和心理上的自我保护机制真的起了某种作用,再记起时,齐妙想也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
她说:“可是那天我没去体育馆看比赛。”
“我们不是在体育馆碰见的。”
纪岑低啧一声,再次起身去了趟便利店,这次他干脆买了一包一次性口罩过来。
拆开包装,他拿出一个戴上,隔着口罩说:“比赛那天我出了点…状况,中途退赛了,你们学校的老师送我去了医务室。”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全省的青少年射箭锦标赛,很多大佬都在场,出发前,总教练特意跟他们所有人说,一定要好好表现,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国家队的入场券。
然而比到了中途,纪岑手上的弓爆弓了,弓弦直接断了,自动下弦,被拉紧的弓弦锋利无比,直接擦伤了他的右手和脸颊。
比赛中途出这种事,属于选手的个人失误,因为每个人的比赛道具都是由自己保管的,保护好自己的道具,也是赛场上的一种考验。
纪岑中途退场,临时换弦,教练骂他太不小心了,射箭这种比赛,最考验选手心态,出了这种事,就算接下来还能继续比赛,一般人也很难再恢复状态。
而纪岑却很明白他的弓弦为什么会突然断了,来这里比赛的大巴上,高速临时停靠,他下车去厕所的时候,把包交给了队友保管。
他直接对总教练说了这件事,教练的态度却让他心寒、也让他无奈。
“谁让你自己不小心的?说了多少遍,千万保管好自己的东西,永远不要在你的对手身上试探人性,这玩意儿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全国那么多射箭馆,有几个人能射到国家队去的?能踢下去一个人就踢下去一个人。”
“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让我叫停比赛,把他们都叫过来跟你对峙吗?你自己心态出了问题,待会儿很可能拿不到名次了,还要把你几个队友拉下水是吧?”
总教练当然不会这么做,要是真的这么做,他们市队的成绩就彻底完了。
教练说等回去再说,纪岑无法接受。
十五岁的天之骄子,一帆风顺的人生,志得意满、骄傲、甚至还有些自负,他以为自己是市队天赋最高的人,所有人就得围着自己转,直到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没那么无所不能。
他冲动地直接退了赛,气得教练吹眉瞪眼,而他置若罔闻,借着受了伤的名头,直接离开了体育馆。
出了体育馆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脸上和手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纪岑只能在路上随便找了个老师,请他送自己去医务室。
一到医务室,处理完伤口,纪岑倒头就睡。期间值班的医务老师叫了他好几次,他也装作没听见。
后来迷迷糊糊就真睡着了,等醒来后,陌生而冷清的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医务老师写了纸条,把钥匙留给了他,让他还给门卫以后再回家。
戴着遮伤的口罩,纪岑锁门,准备去还钥匙,等锁上门,看着陌生的走廊,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路。
英才是私立贵族学校,校园占地面积很大,教学楼内的活动室很多,他朝窗外望去,此时校园内一片安静,哪里还有下午比赛的影子。
他在这里睡了一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既没有人来接他,也没有人来找他。
市队的人呢?教练他们人呢?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如果说退赛是一时冲动,那现在他的心态才是真的有点崩溃了。
纪岑重新回到医务室,即使有手机,他这会儿也不想联系任何人。
医务室里没开灯,月光倾泻,他坐在里面,回忆之前在市队里被其他队友有意无意的针对,训练的时候,其他人有意疏远他,显得他有那么一点孤单。
少年的骄傲没有那么无坚不摧,碰上挫折也是会难过的。
“……”
鼻尖一酸,骂了句含糊的脏话,纪岑挫败地低下头。
正难过着,原本安静的医务室门口忽然传来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问里面有人吗。
他有点被吓到了,一时间没敢说话,那个声音又在门口小声问了句:“是有人在里面吗?”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文弱而清脆,听起来不像女鬼。
纪岑慌张地抹了下眼睛,这才应了声。
“有人。”
门外的人似乎松了口气,继续试探:“那个、你是人,不是鬼吧?”
“我是人。”纪岑抿唇,“你呢?”
别是鬼喊捉鬼。
门外的人说:“我也是人。”
确定彼此人类的身份,两个人总算都彻底松了口气。
下一秒,门被打开了,门外的人顺势也打开了门边的日光灯开关,整个医务室瞬间亮了起来。
门外的女生穿着英才的校服,乖巧的齐刘海,齐肩的长发,纤细娇小,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正好奇地打量坐在医务室里的陌生男生。
男生戴着医用的一次性口罩,身上穿的是比赛运动服,不是英才的,看他左胸上的队伍标记,是隔壁市队的。
隔壁市队的怎么会在他们学校的医务室,而且现在比赛早就比完了,其他市来这里比赛的选手也早就走了,怎么还落了一个在这里?
不过不是鬼就行。
女生问:“同学,你是在我们学校……迷路了吗?”
面对女生的询问,纪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说迷路,丢脸,说比赛的时候被队友坑了躲在这里破防,一不小心就破防到了晚上,更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