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月+番外(90)
摊主嘟囔几句听不懂的话,小姐姐示意他稍安勿躁,“三十吧,再贵我不要了。”
“你不要你给我拆开来?”摊主好不爽这买主的肆意。
“那我不拆开,我怎么知道你这质量如何,我也是瞧你质量还可以,才愿意再加五块给你的呀。”美人拧眉,冲摊主一脸无辜且诚恳。
摊主着实受用,手一舞,拿去吧,拿去吧,我这生意做得亏死了。
小姐姐展颜,手里的伞与烟掉个个,右手送烟到唇上,吸一口再侧脸吐完烟,回过头来,“做买卖的都这么说,我才不信。”
摊主被她吴侬软语地治得没脾气,她付完钱了,温文祈都还没张口,对方侧目过来看她,一双眉眼风流灵巧得很,问温文祈,“买伞?”
后者乖顺点头。
“正好,我刚讲好的价,三十一把。”她点拨温文祈。
摊主脸色不好。
最后她们一人买了一把直柄伞。
温文祈冲对方说谢谢。
“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讲价,不然我可能真就四十五直接买了。”
对方不置可否,灭了手里的烟,施施然问温文祈,“你是混血?”
算吧,她外祖父是英国人。
对方闻言后,轻轻颔首,表示,先前在楼上,就看着有点像。
哦,原来她知道温文祈看她了。
丢脸。
“来中国旅游的?”
“订婚,顺便观光。”温文祈和对方无保留地分享她的喜悦。
“哦,那提前祝你订婚快乐。”
“谢谢。”
二人一并往回走,对方看出她脚上的不利索,同为爱美女性,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创可贴,“这个给你。”
之后对方就归队了。
美人小姐姐个人买了把伞,随行几个男士都要往她伞底下钻,一行人吵吵嚷嚷,像是同学会又像是同事聚餐,最后重重身影晕开在长街尽头的光束里。
温文祈站在原地,还是南北不分。
*
三日后。清晨六点不到。
温文祈勉强时差算调整过来了,睡得安稳之际,接到了周映辉的电话,周爷爷过世了。
她如同心里一下被撂了块重石,这太突然了,也太难以置信了。
可是周家置办的灵堂上,大家一致口径地都认为这是喜事,喜丧,寿终正寝。
老爷子八十三,昨晚还和大家一起吃饭,未来孙媳妇也见过了,酒饭都足足的,没病没灾地去了。
这白事全没个哀鸣声,主家及本家都忙得可有劲头了。
温文祈朝周映辉耳语,这不该是我理解的中国味啊。
一身黑色孝衣的周映辉朝她耸耸肩,故弄玄虚的腔调: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切。
午后陆续就有亲友来吊唁。
因为周映现没及时赶回来,家属答礼处,全是周映辉在应答。温文祈没地可去,她就一路跟着周映辉,碰到亲戚本家询问她,中文词汇量有限时,她本能地蹦英语,更得依仗他给她翻译。
“我跟你说啊,你妈妈不止一次要我住你家来。她说酒店不干净。”温文祈着实苦恼的眉眼。
周映辉听笑话的自觉,“酒店确实不干净。”
温文祈白一眼他。
下一秒,她就看到个熟人,不对,也不熟,一面之缘。她扽扽周映辉臂上挽的黑纱,“哎哎哎,好巧,我和你说过的好看小姐姐。”
周映辉顺着文祈的目光看向来人。心像一个乾坤袋被猛地抽紧袋口的绳索,灌满了鼓鼓囊囊的气。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预料到,今日这场合,他可能会见到她;今日见不到,他回家的时候,总能碰上她;不回家,在S城游车河,有限的城市边境,他相信,总有一天会再见她。
对于重逢,他似乎准备充分,但又好像分分钟能考砸了。
向明月一袭黑色收腰长裙,素淡薄妆,唇色未点。她是来替父亲出帛金的,原本该向东元出面,他这几天谈生意出城了。
她是瞧见周映辉了,他很确定,因为她迈步过来的某一步里频率失调了。
二人启面,都未言声。
倒是温文祈,她雀跃地跟向明月打招呼,后者明显有点错愕的神情,张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沈知华过来了。
眼前一团事,没人顾得上从前的千丝万缕。沈知华喊文祈,她有事和她商量,关于文祈作为准孙媳妇,到底要不要戴孝这个问题。
周映辉则瞧着某人俯首在他跟前在来客名单上签字,他想等她直起身来,问候她一句,“好久不见……明月。”
那头的沈知华喊他,“小二,你说呢?”
“还是先别戴了吧……”他话还没说完,向明月就朝沈知华淡淡一施礼,表示节哀顺变,她去给周爷爷鞠个躬,烧刀纸。
灵堂来往宾客络绎不断,周永茂同僚、学生又多,周映辉实在脱不开身,温文祈又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四下转了圈,没瞧见某个人影,再看身后人,不禁拍额朝文祈,“大小姐,你老跟着我干嘛?”
“你似乎在找人?”
*
向明月完成葬礼该有的礼数,就从灵堂边门出来了。
一路回到车里,她替烟都快半个月了,全然没有戒烟的效果,反而,心烦意乱的时候,更有瘾了。
于是从扶手箱里又翻出烟盒来,衔一支烟到唇上,七月黄梅季,犄角旮旯都潮乎乎的,似乎火机都欺负她,连滑了好几下都没打着。
她只得重新从包里翻出电子烟。
说实话,这味道着实不对胃口。
她栖身在一团烟雾里,无声无息了许久,才一键启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