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鱼无恙(93)
“导游小姐,介绍一下呗。”他指着那块界石。
“三门峡大坝连接了河南和山西两省,两省以黄河主河道的中轴线为界划分。”阮妤踩在截流石前的水泥脚印上,“从这里跨到这里,就意味着从河南跨到了山西。”
滕翊点点头。
正巧有游客过来拍照,于是阮妤便问他:“你要不要也拍个照?”
“好。”
滕翊走到中轴线前,想了想,忽然摆出了迈克尔杰克逊经典的太空步动作。
这人,真是走哪儿都丢不开街舞。
“你这是什么意思?”
“把街舞从一个省跳到另一个省的意思。”他高声答着,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峡谷之间。
阮妤笑起来,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两人走累了,就原地停下来休息。
滕翊举着相机,趁阮妤不注意,悄悄偷拍她。
“干嘛?”她忽然发现,急掩住脸,“别拍。”
女生都不喜欢被偷拍,阮妤也一样,她还未自信到觉得自己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事实上,滕翊镜头里的阮妤清丽而美好,特别的上照。
“不错,自己看。”滕翊把相机递过去,翻出他拍的照片。
阮妤看了一眼,果然还行,至少不像她想象的那么丑。
滕翊拍完人,又去拍景。
“我听说,七月大坝放水时,场面特别壮观?”他一边取景,一边问。
“嗯。不过比起大坝放水,我看到过更壮观的景象。不,也不能说是壮观,应该说是……”她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是震撼。”
“什么景象?”
“流鱼。”
滕翊摇头。
他没有听过“流鱼”这个词。
“每年六七月,黄河流域进入主汛期,三门峡水库开闸放水,水速加快后泛起大量泥沙,水中鱼儿因为缺氧而浮出水面,就会形成流鱼奇观。”
阮妤第一次看到“流鱼”现象,是高三那年,当时临近高考,她成绩反反复复,压力很大,几近崩溃。毕竟,对于她这样的寒门学子来说,高考就是眼前最触手可及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害怕错过,所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感觉每一天都是世界末日。
有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她看到黄河沿岸站满了捕鱼人,她被好奇心驱使,停下来多看了一眼,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幅巨大的“流鱼图”。
她至今无法忘记当时的画面,黄河内,鱼跃波闪,大大小小的鱼儿都在形如泥浆的浊水里扑腾,而等待它们的命运几乎只有两种,被泥水浆死或者被捕鱼人捞上来吃掉,可即便如此,它们还在努力挣扎着求生,寻找那一丝微乎其微的生机。
阮妤看着看着,忽然特别感动,她觉得,这些鱼儿,就像坠入深渊看不到希望的自己,它们还在拼死向上,她也应该如此。
连日笼罩在她头上的阴云就这样散了,她豁然开朗,心底又充满了阳光。
“那时候,我懂了一个道理,无论是谁,就算被命运逼到了死角,就算被生活扼住了咽喉,只要还剩一丝挣扎的力气,就不要放弃。”
不要顺流而下,不要随波逐流。
要做逆水的流鱼,不死不休。
第九十二章 友达以上
初八,阮妤和滕翊离开三门峡。
阮和平送他们出门的时候,一言不发,阮妤感觉到了爷爷的不舍,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还是滕翊,承诺放假就回来看他,爷爷才算松开了眉角。
他们回到辽城没多久,滕颢也回来了。
在国外放松了一段时间,少年终于又变回了活泼开朗的模样。青春就是这点好,无论多大的伤,都能不药而愈。
假期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回归,除了韩佐。听说韩佐的母亲病了,而且病得挺严重的,他为了陪伴母亲,请了很长时间的假。
西游继续开班,报名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西游还迎来了一男一女的两名小成员,男孩名叫闫旭阳,七岁。女孩名叫何苏苏,六岁。
这两个小成员,说起来,都和滕翊有渊源。
闫旭阳就是滕翊当年在高速路上遇到的那个小男孩,而何苏苏,是滕翊生日那天在红薯摊上遇到的那个兔唇小女孩。
比起旭阳,更让人意外的是苏苏。
苏苏的母亲说,她们在西游开业时举办的“让街舞回归街头”的活动上认出了滕翊,从那天开始,苏苏就一直惦记着哥哥跳舞好帅好自信,她也萌生了想学街舞的念头。但是,家里条件没那么宽裕,苏苏懂事,也没说出来,苏苏的母亲看出女儿的心思,悄悄攒钱,现在终于攒够了,就把女儿送到了西游。她希望苏苏能在这里学习街舞,变得像那日街头上看到的所有舞者一样,自信快乐。
滕翊被苏苏母女感动,他悄悄退回了苏苏的学费,并且决定亲自带她和旭阳,两个孩子特别开心,也立志一定会刻苦学习。
西游的一切慢慢上了正轨,滕翊累并快乐着。
阮妤也一样。
她顺利通过了全国普通话一甲的考试,还拿到了上一学年的国家奖学金和国家统一颁发的奖励证书,这些荣誉,都将记录在她的学籍档案里。
阮妤拿到奖学金的那天,请室友们一起去吃了火锅。
那是学校西门新开的火锅店,简湘湘去过一次,说是酱料味道特别好,性价比还高。在她的强烈安利下,大家达成了统一意见。
火锅店的人比想象的多,大厅没有余位,阮妤便要了一个小包厢。
四人年后的第一次聚餐,气氛特别好,陈曼白提议喝点酒,也迅速全票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