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澄当夜就出发去了北平。
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任何消息。
闻亭丽忙于拍《抗争》,忙于参加各类抗日活动。但内心有多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是再担心,她也没有失去理智,这件事情上,陆世澄自有他的办法,正如当初她营救月照云时有自己的一套那样,他既不能多问,也插不上手。
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等。
可是她没办法克服内心的忧惧,几乎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潜意识里也竖着一只耳朵,生怕漏接陆世澄打来的电话。
这天,她一忙完便像往常那样守在电话机旁边,两手捧着脑袋,手指插在头发缝里。
她已经想好了,今晚要是再没消息。无论如何也要采取新的行动,突然,电话响了。
是刘亚乔打来的,一向沉稳的亚乔姐,嗓音里居然带着哽意:“他们都回来了……你放心,都好。”
闻亭丽在沙发上一蹦三尺高:“他呢?”
刘亚乔显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我们也在找陆先生,他帮了我们这样大的忙,真不知道怎样感激他才好。但听那位路易斯大夫说,陆先生好像一回来就直接回陆公馆了。
闻亭丽拿起手包就向外跑,等她开车赶到陆公馆,陆世澄却不在,刚好邝志林也来了陆公馆,看见闻亭丽,惊讶地说:“陆小先生一回来就直接去找你了,你们没碰面吗?”
闻亭丽掉头往家赶,岂料一回家,又对上周嫂愕然的目光:“陆先生看见你不在家,又开车去找你了。”
闻亭丽再次跳回车上,周嫂哭笑不得:“你们两个怕不是糊涂了,你现在只管进屋等着,陆先生早晚会找过来的。”
闻亭丽却说:“我准备去药厂,待会陆先生再来电话,您就说我在药厂等他。”
在陆世澄的办公室里等了约莫半个多钟头,就听见有人上楼来了,那人很急,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
闻亭丽等不及就开门扑到他的怀里,却听陆世澄「嘶」了一声。
“你受伤了?”
陆世澄把外套脱掉来扔到她身后的沙发上,再将里面的衬衣袖口扯高一点给她看。
他的右胳膊上有很大面积的一片擦伤。
闻亭丽心疼得倒抽一口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还有别的伤处,快给我看看。”
陆世澄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由着她摆弄自己。
闻亭丽把他弄到沙发前,他便一头倒下。
闻亭丽找来纱布和药瓶要给他上药,他就举起胳膊乖乖让她擦。
她找到冷水和帕子给他盖在额头上降温,他明知自己并没有发烧,也随她把自己的额头弄得水津津的。
可当她开始一粒粒解他的上衣扣子,准备帮他察看肩背和胸腹有没有枪伤时,他的终于憋不住了,笑着捉住她的手:“我没事,刚才我是装的。”
他笑得很开心,很满足。
“你怎么这样!”她都快担心死了,他还同她闹着玩。
陆世澄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我只是……”
他只是贪恋这种被她全心全意呵护的感觉。
她瞬间就原谅了一切,目光细细在他脸上摩挲:“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他亲吻她的耳朵,“这几日很担心我?”
“担心得觉也睡不着,怕你出事,更怕你回不来。”
“我答应了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只要有一口气在,爬都要爬回来见你的。”
闻亭丽捂住他的嘴:“这样的话只许说一次,以后不许说了。”
“好。”他什么都答应她。
他的呼吸热热的,烫着她的掌心。
那异样的热度……闻亭丽狐疑地摸摸他的额头,没在发烧,余光瞥见他的上衣被她解开了一半,这才醒悟他的呼吸为何这样烫,她有点懊恼,更有点赧然,刚才自己真是太急乱。
她矜持地垂下眼皮,讪讪地想要帮他把扣子重新扣上。他却躲开她的手,自顾自起身站到一边扣衣扣。
这方面,他素来是绅士和守礼的,那些新式风气,他一点也没沾染上,他有他的原则。哪怕两个人感情这样深了,也是发乎情止于礼。
她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看见他的耳根子全红了。
陆世澄一个人对着窗外静了好半晌才算恢复神色,回来问她:“饿不饿?我让饭店送点吃的才来。”
他一回来,她的胃口就回来了,他们俩头挨着头坐在一起吃,她吃得比他还多。
饭后喝茶的时候,闻亭丽低声问他:“那日你答应帮忙的时候,也没仔细追问那些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心里就一点疑惑都没有吗,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知道。”陆世澄看着茶杯里的茶叶,“厉姐也好,邓院长也罢,她们都是帮过你的人,你的长姐就是我的长姐,你要保护的人,就是我要保护的人,这方面我是没有原则的。”
闻亭丽倏地捂住自己的脸。
陆世澄含笑凑到她面前察看,她不肯把手从脸上放下来,身子一会儿转到这边,一会儿转到那边,只管躲着他的眼睛。
冷静了很久,她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陆世澄,我有点爱你。”
“「有点」?你把手放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闻亭丽把手放下,望进他的眼睛里:“陆世澄,我很爱很爱你。”
他这才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深深吻她,窗外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他们走到窗外查看,原来是药厂的货车在那里起货。
路灯下,能看见一箱箱的药品被搬到车上。接下来,它们就会被送往急需药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