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几个白龙帮的手下幸灾乐祸地回话。
“法租界巡捕房得了帮里的授意,已经不再往下查了,黄金影业的刘老板眼看找不到凶手,干脆把所有帐全都算在闻亭丽一个人的头上,那样大的一笔损失,足够把闻亭丽折腾个半死了。”
邱大鹏皮笑肉不笑地说:“要是一开头就将她顺顺利利地烧死了,哪还有后头这些麻烦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当,你们叫我说什么好?”
几人齐齐哆嗦了一下。
“火也点了,片场前前后后都堵死了,照理说姓闻的插翅也难逃,谁能想到她命这样大!至今我们也没弄明白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可惜那一晚因为怕被人瞧见,也没在现场留下两个眼线。”
邱大鹏抬手让他们噤声,面无表情问:“陆世澄什么时候回的上海?”
“上月月底——等等,您老怀疑那一晚是陆世澄救的闻亭丽?”
邱大鹏不置可否:“闻亭丽这几天没回过闻家寓所,会不会这几日一直在陆公馆养伤?”
“不好说,陆公馆上上下下严密得如铁桶一般,试了许多办法,愣是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假如那一晚真是陆世澄救的闻亭丽,他再顺手替她找了一个清静之所养伤也不奇怪。”
另一人道:“邱堂主,这可如何是好,本想尽快杀了闻亭丽替少堂主报仇,谁知陆世澄回来了,看这架势,两个人好像又好上了,往后我们再要动手可就难了。”
邱大鹏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救火嘛,乃是人之常情,这可证明不了什么,兴许那天晚上陆世澄只是碰巧路过,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闻亭丽被烧死,你们别忘了,他一走就是大半年,即使回了上海,也一次没主动找过闻亭丽,依我看,那股新鲜劲儿早就过了。”
想了想,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摆摆手说:“去,把陈先生叫来,我先给陆三爷写封信,陆三爷跟陆世澄是叔侄,最清楚用什么法子能将陆世澄调离上海,倘若陆世澄说走就走,证明他并不怎么在意闻亭丽的安危,我们大可以趁这机会对闻亭丽再次下手。”
很快有人将陈师爷请来,邱大鹏坐在那儿口述了一封信。
又道:“闻亭丽死里逃生,眼下必定防备心极重,得先做个局让她放下戒心才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只管朝这个方面动脑筋就是了。至于黄金公司的老板刘梦麟,你们想办法在他面前再放出一点‘证据’,让他务必咬住闻亭丽不放。”
“是。”
“对了,姓邓的那小子绝不能留了,早点出手,记得做得干净点。”
里屋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道:“爹,闻亭丽一定留个活口!绝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就死了!”
邱大鹏起身快步走到里屋,尽管他早已接受了儿子瘫痪的事实,但每次看见儿子不能动弹的样子,脸上仍会掠过一片阴影。
他满脸痛惜地坐到儿子床边。
“这些事你不必操心,爹自有主意。”
邱凌云反手抓住父亲的胳膊:“不,您一定答应我先留闻亭丽一条命,她把我害得这样惨,不好好折磨她一段时日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邱大鹏回手抓起床边的报纸,报纸的封页是各大影院即将上映黄金影业影片《南国佳人》的广告新闻。
最上面是一张少女的剧照,赫然正是闻亭丽。
“别以为爹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张照片你看了多少遍了?这小贱人把你害得这样惨,你还整天惦记着她,留她性命?留着她继续害你不成?!儿子,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邱凌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儿子是觉得与其让闻亭丽死得稀里糊涂的,何不让她死得明白一点。她不是瞧不上儿子吗,儿子偏要让她给我做奴做婢,对她这种人来说,这可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过一百倍。再说了,爹既然要下手,何不干脆设个更大一点的局让闻亭丽误杀陆世澄,这一来,名声、前途、心上人都葬送在她自己手里,这岂不比给她一枪更解气?”
邱大鹏眼睛一亮。
“真要是做成了,不愁不能夺回曹帮主的信重,上回他老人家在陆世澄手里吃了那样大的亏,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扳回一局,曹帮主又一贯眼馋陆家的航运和厂子,倘若这次能成功借闻亭丽的手杀了陆世澄,陆三爷就能顺理成章重新执掌陆家,到那时,白龙帮可就能正式搭上陆家这条大船了,想做什么生意没有门路?”
邱大鹏沉吟片刻,微笑着摇摇头:“不行,陆世澄手下精兵良将甚多,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来说去,爹无非是不敢动陆世澄,您别忘了,那一晚要不是为了救他,儿子绝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陆老太爷年纪大了,陆三爷跟我们是一条心,就算将来查到是我们杀的陆世澄又能如何?!”
邱大鹏皱眉踱步。邱凌云在床上瘫了大半年,满身戾气无处发泄,等不及继续往下说:“曹帮主人面广,我们跟他一起想办法,总有机会下手的!最好赶在闻亭丽的《南国佳人》上映之后再动手,让她刚尝到做大明星的滋味就从云端跌落下来!还有,陆世澄不是觉得自己能呼风唤雨吗,我偏要让他死在女人手里。”
闻亭丽很快就联系上了厉成英。
厉成英得知来龙去脉,答应马上来找闻亭丽,对此,闻亭丽自是说不出的感激:“厉姐,你真好。”
“你也不想想你都暗中帮过我们多少次忙了。”电话里的声音永远是那样亲切,“如今你有事,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