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21)
纳兰安开始有些不适应。她和王东山过去不是那样的,他们过去在人前总是一前一后走着,甚至话也不多说,哪怕后来成了未婚夫妻,他们之间的公开距离总保持得不远不近。他们之间的亲密,只在两个人的时候,才肆无忌惮互相共享。
然而,如今她竟然渐渐习惯这种公开的宣告式的亲近。
至于在家里--王东山偶尔也是回他的房间的,当他忙到深夜返家,他会选择自己睡。可更多时候他们会同床共枕。纳兰安给自己洗脑说,那是她在尽妻子的义务,正如王东山是在尽丈夫的义务。她不愿意去深究,当两个人的身体毫无距离地契合时,灵魂是否依然能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彩姨负责整理他们的房间。有时王东山早早起了床出了门,留下昨夜一室的狼藉,遇到纳兰安还在房间逗留,彩姨便会递给她一个暧昧的又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群姐,最近更是卯足了心思,坚持让他们喝这个汤喝那个汤。大概又是受了母亲的指示。
她有时不愿意喝奇奇怪怪的东西,能躲就躲。群姐有些不满,便专心追着王东山。王东山对旁人一贯好脾气,哪怕是在外面喝了一肚子酒,还是不拂逆群姐的好意,只是事后对着她抱怨胃胀得要命。
纳兰安骂他,扮好人。他却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笑。
她踢他:“回你的房间。”
王东山没有动。
“我今晚想自己睡。”语气不容反驳。
王东山的回应却是拉下她,含糊不清:“看来那汤太有效了,我想要得要命……”
他们的婚礼定在三个月后。
王东山似乎对婚礼的一切细节都无比上心,从婚戒,到婚纱,到宴席。他为公事忙得身心疲惫,但纳兰安仍意外地看到他还能够分出一部分时间在婚礼的琐事上。
纳兰安不喜欢也不擅长处理那些事情。两个妹妹常常回家,兴致勃勃参与有关她的婚纱的讨论。她只是嗯嗯哦哦,仿佛不是当事人。
纳兰安仍然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卸掉代理董事长的身份,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放弃弘业的管理权。她承认过去是高看了自己,有时坐在会议桌上,看王东山侃侃而谈,她会一次次检视到自己能力上的欠缺。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变得更优秀。
某种意义上,她没有背负过多的责任和期望之后,反而能够更加心无旁骛去学习。
王东山很聪明很巧妙地精简了部分人员,却不如她之前提出的降薪减员计划受到强烈反对。这是王东山的能耐。
弘业,似乎看到了一点曙光。纳兰安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彷徨了。
王东山最近觉得一切都好一切都顺利。
如同预料中的那样,他娶了纳兰安,坐实了纳兰家正牌接班人的身份,他做事可谓如鱼得水。工作上一路披荆斩棘,也一路收获颇丰。
与此同时,与纳兰安的相处也渐入佳境。他从来不曾期待纳兰安以夫为天夫唱妇随,纳兰安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已清楚,早与她如此针锋相对二十年,余下的二三个二十年再这样活下去,想象起来也不觉得抗拒排斥。那就是她吧,既然命运将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相连,他就不再去想是不是会有别的女子别的可能了。
况且,他想到纳兰安每每对他生气最后却又顺服在他的别样手段之下,便心软如水。他们是属于彼此的,从灵魂到发肤。
他愿意跟她这样共度一生。
他们结婚之后的第一次严重争执是因为王东山新买了房子。
王东山的想法很简单,婚礼过后,他们应该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他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婚礼一个仪式感,一个新生家庭设立的仪式感。
可纳兰安并不那么认为:“我不想住别的地方。”
“那不是别的地方,那是我为我们准备的房子。”
“我住不惯。”
“所有装潢都是你喜欢的风格。”
“我不喜欢。”
王东山满腔热情几乎消灭了一半,仍然忍着性子:“就住一个月。”
纳兰安也开始不耐烦:“王东山,为什么一定要我到别的地方住?你以为我们住在别的地方就可以改变你是我们家上门女婿的事实了?”
王东山看她一眼,没接话。
当晚王东山待在自己的房间看文件,十二点仍然没过来。
纳兰安躺在床上,狠狠捶了几下旁边的枕头。那是王东山睡的地方。
咔哒一声,王东山的房门似乎打开了。纳兰安迅速翻身,换了个姿势,装作早已入睡。
却久久不听自己房门响动。
再过片刻,竟然听得楼下前院车子发动的声音,王东山竟然半夜出去了。
王东山承认自己很生气。他并非为自己上门女婿的身份感到难堪,他在人格上无比独立无比自信,何况他的亡母在生之时跟他说过,住进了纳兰家,他等于多了养父养母,并无可惜,所以他不曾自怜于自己的身份。只是,纳兰安不经意的一句话,还是说明了一个事实--他对她来说,仅此而已。
他和李维他们打牌,一直输,众人取笑他终于受不了当老婆奴,觉醒了吧,大小姐不好伺候。
他靠在沙发背:“是啊,不好伺候。”
杜都,李维的表妹,又递给他烟灰缸。他笑笑接过,却按熄了烟。该回去了,不然大小姐更生气。
驾车回去,上了楼,一拧门把,里面锁上了。
冷战持续了三天,王东山飞了一趟德国。
和客户谈得甚为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