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2)
他继续往前走,忽然回头:“文叔!”
文叔正在修剪多余的花枝,被王乐山语气中隐约的怒气吓到:“王生。”
“那个秋千呢?”
玫瑰园边原本有个白秋千,如今那里却空荡荡。
“大小姐说了让我拆掉。”
“我说了不能动!谁说了拆?”王乐山脾气上来,忽然又愣住,“大小姐?”
文叔小心翼翼:“是的,大小姐交待了,她不想再坐这个秋千,让我拆了。我想,这是当初她要搭的,所以,所以,她说要拆我便拆了。”
王乐山没再说话,脚步却忽然沉重起来。
王乐山进了纳兰祖的房间,纳兰傅惠真正和纳兰祖在小阳台晒太阳。纳兰祖已无法自主坐着,只靠轮椅和肩带维持着基本的坐姿。王乐山出声:“伯父,伯母。”
纳兰傅惠真回头:“阿山你回来了?”
纳兰祖听到声响,含糊不清地啊啊了两声。
王乐山走到纳兰祖跟前:“伯父,这几日好些吗?”
哪里好?纵使大富大贵,一旦病魔缠身,也是可怜如斯。
王乐山陪着纳兰祖说了一会话,简单说了一下欧洲的情况,纳兰祖身体不便,脑子却尚算清晰,听了便点头。
纳兰傅惠真心疼王乐山辛苦:“阿山,你吃饭没?我叫阿群开饭。”
王乐山也不推却,两人出了房间,到了餐厅坐下。
王乐山扫了几眼,整个大宅却似乎平静如常。
群姐布置了饭菜,纳兰傅惠真陪着王乐山边坐边吃边聊。
王乐山心里有事,却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你说欧洲情况顺利,我也安心不少。最近家里,真是——”
“伯母你放心,我帮忙看着,没事的。”
“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没倒下。”纳兰傅惠真叹气,“说起来,家里没个男人真的不行。”突然想到,“哎呀,我还没跟你说呢,阿安回来了。”
王乐山心漏了一拍,脸上却不动声色:“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到的。”纳兰傅惠真摇头,“她脾气太倔了。”
王乐山放下勺子:“伯母,我吃饱了,要回公司了。”
“你不在家里休息一会儿吗?”
“不了,”王乐山拿起外套,“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吧。”想了想,“晚上能回来吃饭吗?阿安也说了晚上回来吃饭,阿群去买菜了,今晚焖牛腩给你们吃。”
沉默了一会儿:“好。”
始终要见,迟早要见。
纳兰安约了粮数,城中最大的律师所其中一个合伙人。
粮数是纳兰在英国认识的同学的表姐,说是三十八了,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看来保养得当。
纳兰安看着粮数,对方正戴着眼镜审视她带来的文件——粮数估计并不是近视,她只是伪装。
纳兰安讨厌伪装。
不过她承认自己其实也在伪装。
“按照你的说法,结合目前的材料,你要合法地介入你父亲的企业,并且掌控大局,首先你得取得你父亲的授权委托。”
“他现在的情况,授权是有效的吗?”
“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有效。”
“可是,我父亲他另外有一个助手,他——”纳兰安斟酌了一下字眼,“我想他不会轻易退出。”
“他的角色只是董事长助理,不是吗?而你,要介入的角色,不是助理,而是董事会。”粮数推推眼镜,“两者并不冲突。”
纳兰安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她举杯,“谢谢你的意见。我希望和你有合作的机会。”
“就事论事,我的团队并不便宜。”
“明白。”纳兰安喝了一大口,“辛苦了。”
☆、相见
六点三十分,王东山的车子停在了纳兰宅的车库。
七点。纳兰傅惠真吩咐群姐:“给阿安打个电话。”
群姐三分钟后报告:“安小姐没接电话。”
七点三十分,纳兰傅惠真给纳兰安打了电话,已关机。
“不然,我们先吃饭?”
王东山脸色未明:“我还不饿。阿姨你饿的话,我们可以先吃。”
八点。纳兰傅惠真安顿纳兰祖睡下,吩咐群姐:“开饭吧。”
王东山默默扒饭,纳兰傅惠真说:“你也爱吃牛腩的,多吃些。”
王东山嗯了一声,筷子却只伸向那盘白焯西兰花。
偌大的餐厅,只得碗碟筷子偶尔碰撞的声音。
纳兰傅惠真先停了筷子:“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说话的同时王东山也放下筷子:“我上楼去处理一下公事。”
王东山一步步走上楼梯。他住二楼,刚好在楼梯的拐角处。斜对面是这一层的大房,那是纳兰安的房间。
纳兰安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期间纳兰傅惠真让他搬过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大房内一应俱全,有阳光充足的大阳台,有漂亮的会客厅,有个安静舒适的办公区,正适合越来越忙的王东山。
王东山却拒绝了,纳兰安总会回来,他不能趁她不在,就谋了她的东西——纳兰安可是小气鬼,纳兰安十三岁那年,十岁的纳兰心偷偷试穿她的柔道服,被她发现了,足足与小妹冷战了两个月。而且,再不肯穿那套衣服。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五百尺的房间,比起很多普通人家,其实已经好很多,但是在这个家里,这个房间,就代表了他的地位——并不是主人。
把外套和领带扔在沙发上,顺手又松了两颗衬衫扣子,走进洗手间开了花洒。
水流很快淋湿了头发和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