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一番勸慰後，少年對於白日在錦衣衛宮外處那兒發生的意外釋懷許多，心緒頓弛，果然肚皮就咕嚕嚕地大打響鼓，他很快揭開懷裡竹籃的蓋子，食物香氣立時撲鼻而來</p>

“哇啊！是蛋煎餅還有肉末夾饃！”大志高喊一聲，眼睛都放光瞭，抓起食物就往嘴裡送，吃得兩頰鼓鼓，滿足瞇眼，“唔……姊……唔，謝謝姊……”</p>

薑守歲笑著搖搖頭，不再管他，雙臂往後一撐，擡頭仰望老梅樹和夜空中的那一輪明月</p>

若按以往，今日的她應該要收集梅花花瓣開始釀酒</p>

釀的是“梅香”，酒繚口子得裹上紅泥密密封住，再藏進那一座窖中窖，等酒麴慢慢發酵，等梅香款款露情……若按以往的以往的以往，數個她已然記起的以往，她會釀梅花酒以作紀念，因為在這一世的這一天，她首遇督公大人</p>

但都說她記起數世的以往瞭，到得這一世也該徹底清醒</p>

她與督公大人是絕對的孽緣，根本沒有一絲可能，任憑她再如何不顧臉面去追、去求，收場永遠隻有兩字——難堪</p>

上一世在得知他的死訊後，清泉谷女谷主前輩應是受夠瞭她不爭氣的模樣，終於引領她去看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p>

不明白就看吧，用自己的雙眼，去看</p>

谷主前輩的嗓音宛若施咒，當時她的神識一下子被帶走，進到一個似真似幻的所在，很像她曾經有過的夢境，但這一刻她知道所有經歷皆為真，在這虛空之境看到的一切場景、人物和事件，都是真實發生過，隻是散落在不同世</p>

每一世，成為當朝權宦的他都會與她相遇，他會待她很好，好到讓她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是如此與衆不同，於是她付出真心，不管不顧戀上，越陷越深</p>

而每一世，他都在拒絕她，當察覺到她情生意動瞭就果斷推開，每每她飛蛾撲火般朝他靠近，他都能想出傷透人心的法子將她遠遠推開</p>

他們之間從未開花結果，因為每一世的他皆不得善終，死於政敵的刀下，就如同上一世那種下場</p>

終於她心累瞭，某一世的他死後，她在谷主前輩的引領下看清真相，便猜想著谷主前輩也許是如山神女乃女乃那般的存在，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她求谷主前輩斬斷她對路望舒的情與緣</p>

許是多世累積的牽扯，神魂底蘊已被烙下痕跡，即使一開始對他並無記憶，卻無法抑止接下來的情生意動，一旦遇見，明明是素昧平生，卻覺一見如故</p>

谷主前輩應允她的祈求，下瞭封印，幫她斷情絕緣</p>

然後就在上一世，她竟又重蹈覆轍，滅掉的情緣如死灰複燃，燒得她重墜輪回</p>

擺月兌不掉老天的捉弄，像被卷進天地洪荒間的命輪，她這一抹精魂歷經數次重來，到得這一次，是真真想記取教訓，盼能拔除纏繞在心的荊棘，讓自身能好過一些</p>

而老天這次似乎有些“良心”發現，竟憐憫起她瞭嗎？</p>

這一次她不再無知無畏，不再傻乎乎動情交心，不再朝著他拼命追趕，她帶著幾世的記憶重回，回到一十八歲的花樣年華</p>

打一開始她便記得所有的人事物——八成是老天給她的補償，這一次讓她無須再等到路望舒死去後自身的記憶才能完全回歸，正因為如此，她明白該跟督公大人保持距離，要遠遠分離，最好永不遇見，誰也不識誰，便誰也不負誰，那對彼此才是最好的安排</p>

“薑姊薑姊，咱腦子是不太好使沒錯，但勝在力氣很大啊，往後……往後姊盡管使喚大志，什麼重活、累活、髒活都不打緊，咱都能做好的”少年手中抓著最後半張的蛋煎餅，擡高黝黑面龐、一臉的信誓旦旦“咱、咱很好用的，真的！不是光會吃不做事的貨色！是真的！”</p>

薑守歲見狀愣瞭會兒，跟著笑出聲“我信大志啊，定然是個很好使喚的夥計，你別怕，以後姊定會好好使喚你”</p>

大志用力點頭，咧出兩排亮晃晃的白牙“那、那從今兒個起，薑姊就是一段香的老板，往後咱們酒坊有老板親自坐鎮，掌櫃老爹做事就能輕松些，釀酒師父們也會很開心，大夥兒都開開心心，多好”</p>

“……嗯，多好啊”薑守歲微笑附和說實話，真能選擇的話，她是著實不願回到帝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