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轎車停在麒麟商業樓，吳瑞粦讓準備開車門的吳虞等一等，從皮夾裡掏出八百的現金，他有段時間沒送吳虞上課，勉強想起自己很久沒給女兒補課費。

“謝謝爸爸。”吳虞揚起笑，單手接過錢後迅速跑進培訓機構，借著嘈雜的雨聲像是沒有看見吳瑞粦還有話要說的眼神。

培訓機構的老板娘蔡玲坐在前臺看服裝雜志，聽到開門的動靜擡起眼看到淋雨進來的吳虞把手裡捏著的百元現金遞給她。

“四堂課的費用，順便補上上周的課費。”

“沒見過你這麼著急給錢的學生，先擦擦身上的雨。”蔡玲從抽屜裡抽瞭好幾張餐巾紙給吳虞。

吳虞說瞭聲“謝謝”，培訓機構一般是不允許欠款上課的，隻不過吳虞在蔡玲這裡待瞭十年，雙方都有情誼才被體諒。

“以前你媽媽在的時候，她哪裡舍得讓你淋雨讓你自己繳補課費。”蔡玲無心感喟瞭一句，說完又覺得多餘，感覺往小孩心裡踢瞭一腳，痛到傷心處。

吳虞“嗯”瞭聲沒搭腔，讓蔡玲記得幫自己在本子上劃課程批次後徑直上樓，隔音墻外透著些許鋼琴聲，她站在教室門外敲門示意，聽到應允後才進門。

吳虞的鋼琴老師歐陽怡穿著白色的絲質襯衫搭配淺藍色牛仔褲，神態專註，修長的手指放在琴鍵上。

“今天要教你的新曲子我自己都有段時間沒彈過，想著在你上課前的間隙先練練。”

歐陽怡作為老師不太有架子，對學生也從來不過分親近。有些傢長會覺得歐陽老師不夠熱心，不夠激情，所以她的課程賣得不算好，吳虞是在她身邊堅持最久的一個學生、

兩個小時的鋼琴課程，往往會拖十幾分鐘，如果歐陽怡沒有連著的課程，她會盡量再為吳虞延續一會兒。

“吳虞，聽蔡玲老師說你考上城南高中瞭。”歐陽怡面無感情地看琴譜的舊褶痕。

“對。”

“我一直看著你長大很容易忽略你的年齡，記得以前你媽媽還跟我資訊過音樂學院的事宜。本來我以為自己的能力已經沒辦法繼續教你，沒想到還能見證你考上重點高中。”

吳虞一怔，轉頭看向歐陽老師，心裡隱隱惶恐。

“今天的協奏曲你練得不錯，這個暑期你還有什麼想練的曲子可以跟我說，我們就不按課程上進度上課瞭。”

“為什麼？”吳虞期待的不是這句話。

“去年的你備戰中考鋼琴課幾乎縮減大半，以後上高中忙起來來這裡的次數隻會越來越少，我們就趁時間還充裕先練喜歡的曲子吧。”歐陽怡沒有轉頭和吳虞對視，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吳虞的真心喜歡，但人生會有更正確的道路，她想惜才，但要考慮學生真實的處境，畢竟愛好有時比理想會更美好。

歐陽怡的聲音傳到吳虞的耳朵越來越模糊，像是最後一個顫音悠長的音符，委婉的劃下休止符。

“歐陽老師，我是不是已經錯過瞭很重要的機會。”吳虞想起同期練琴的同學，在外地上大師課，跑各個鋼琴比賽。他們哭著跟吳虞抱怨要複讀重考音樂附中時，吳虞很羨慕他們為此留下的眼淚。

“你沒有錯過，市重點的升學率會讓你讀上更好的大學。”

房間外有其他學生的腳步聲，鼓聲嘭嗆擊打的動靜。歐陽怡下堂課的學生已經在屋外等候，陪同上課的媽媽耐不住催促問候瞭兩句。

吳虞呼瞭一口氣，空調的冷氣入肺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她起身收起自己的琴譜，不忘記對歐陽怡說感謝。

“人生有很多選擇。”歐陽怡對這吳虞開門預備離去的背影說瞭最後的忠告。

如果不是自己最想要的那個選擇，那都是將就。吳虞小跑下樓時和那些七八歲的小孩擦肩而過，有人背著小提琴，有人拿著長笛，他們眼裡的緊張帶著光芒，吳虞曾經也有，但她現在已經失去緊張的理由。

夏日的雨淅淅瀝瀝。吳虞腳下不留心踩到水坑，襪子邊緣浸濕，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剛剛下課吧。”林渡荊的聲音很有辨識性，有點低，有點隨意。他正坐在電腦桌前偷襲敵營的關鍵時刻，情緒專註而緊張，帶著絕對勝利的自信，沒有細辨出電話那邊的隱秘情緒。

“我快走到春曉街瞭，但是不太想回傢。”吳虞講得很直白，沒有掩飾自己的意願。

“那你來我傢，奶奶今天晚上打算燒雪菜黃魚和涼拌萵苣。”林渡荊說的都是吳虞愛吃的菜，很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