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擇芩半信半疑，江恨海拍拍她的肩膀，從旁邊繞瞭一步走出來。三個人聚在一塊，聽完瞭機關食堂的風波。

孔令踢瞭一腳碎石，啐瞭一口：“幸好你倆跑得快。我聽說，五金店裡連上油漆的刮刀都賣完瞭，你們還敢在街上亂走。”

江恨海和木擇芩對望一眼，開口委婉道：“你吃過瞭嗎？”

“沒有。怎麼瞭？”

兩個人看著孔令，面色發紅，都不說話。

孔令突然明白瞭：“走走走。三個人剛好去吃全傢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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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窗明幾凈的多美麗裡，空氣裡全是炸雞漢堡的香氣。孔令和江恨海從櫃臺端回來兩個大餐盤，木擇芩原本拿出來的五塊錢又被孔令重新塞回她的書包裡。

木擇芩接過可樂，很少見地露出瞭一點窘迫：“這得多少錢？”

“你別管。”

孔令從兜裡翻出五六張團成一團的粉紅色鈔票，給他們兩個人亮瞭一眼又塞瞭回去。他拆瞭一個漢堡，惡狠狠地連咬三口，把嘴全塞滿瞭。

見他這副吃相，江恨海趕緊把可樂遞到他手邊，生怕動作慢瞭孔令會被漢堡噎死。

孔令終於把嘴裡的雞肉咽下，他痛飲瞭半杯可樂，趕在打嗝之前，突然蹦出瞭一句話：“……我爸回來瞭。”

“你爸爸？”

這回輪到江恨海和木擇芩驚訝。印象中，孔令從沒提過他的父親，與他朝夕共處的，隻有一個天天在外打麻將的母親，還有天天守在店裡看電視的外婆。木擇芩努力回想，卻想不出孔令父親的面容，他好像是動畫片裡的神秘人，隻會在大結局的時候出現。

“我爸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我忘瞭是西班牙還是意大利，反正就是在國外。其實在見到他之前，我也想不起來他的樣子瞭。”

孔令沉默片刻，像是下定瞭某種決心。他猛地把自己的袖子往上一擼，木擇芩倒吸瞭一口涼氣——孔令的胳膊上全是青紫的傷痕，一道道縱橫交錯，在胳膊上隆起，像皮膚下埋藏的一條巨蟒。

“我爸說我媽把傢裡的錢都敗光瞭，他把我媽打得很慘。我想去攔，但是——”

孔令說到一半，重重地喘瞭一口氣。木擇芩立刻道：“這是傢暴，我們可以報警的，警察會管的。”

孔令搖頭，神情裡出現瞭難以理解的迷茫：“我媽不讓。居然是我媽不讓。”

“為什麼？”

“……她說不光彩，忍忍就過去瞭。”孔令低下頭，“我實在忍不瞭瞭，你們別告訴別人。”

“不會的。”江恨海開口，“大人……總有大人的想法。我們管不瞭。”

孔令看向他，輕輕點瞭點頭

三人默默吃完飯，江恨海看瞭一眼快餐店裡的掛鐘：“等會兒我送你們去學校吧。”

孔令剛想點頭，卻聽見木擇芩道：“我不想去。”

孔令感覺自己聽錯瞭：“你說什麼？”

木擇芩一字一句道：“我說，我不想去。……老師都沒在學校，去瞭也不會上課的，我不想去。”

“你在說什麼啊！”孔令感覺自己在聽天方夜譚，“你要逃課啊？你爸媽知道瞭會罵死你的吧？”

“我媽已經三天沒回傢瞭。”木擇芩雙手搭在膝蓋上，平靜道，慢慢地，校褲被她攥緊瞭，“我爸也一天到晚不在傢。我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我問我外婆，她也不肯告訴我。你們說，我媽會不會死掉瞭？”

木擇芩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前方的虛無。似乎這個推論已經在她的腦海裡縈繞瞭許多時日，以至於在說出口時，顯得如此平靜。

“不會的。”孔令堅定道，“不可能的。”

他像一個將軍一樣站起來，第一次在他們三個人中發號施令：“那下午別去學校瞭！我們想去哪就去哪！”

江恨海轉頭，輕聲問木擇芩：“你想去哪裡？”

木擇芩想瞭很久，最終，她終於開口。

“我想去看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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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不好走，木擇芩的書包被孔令背著，裡頭除瞭試卷和筆盒，現在多瞭一把孔令買的香。

江恨海走在最前面，他年年來公墓，知道怎麼避開公墓入口的那個老大爺。他選瞭一條相對比較平坦的小路，帶著兩人穿過荒廢的民居和枯草地。

“等一下！前面好像有動靜！”

江恨海帶著兩個人往高處走，三人躲在半堵石墻後，偷偷打量著不遠處的一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