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露伸手揉瞭一下弟弟的頭發。他們姐弟之間無從無親昵的舉動。她說：“真乖！我們公司有食堂，不用點外賣。我建議你去報個廚師班，人社局還有補貼，等於免費學。你以後持證上崗，在江湖上行走也有底氣。”

韓志輝說：“行，我聽你的。”

江灝然拉起韓露的手，起身告辭，並且拒絕瞭韓志輝送下樓。

在門外，江灝然拍著韓志輝的後背，鄭重地說：“幹得不錯，明年或後年，給你爸媽換一個有電梯的套間，首期我出一半，剩下的你來供。”

韓志輝一聽瞭，兩眼閃出光。這座六層的舊式單元樓，所有住戶都是爬樓梯。他年輕，一直覺得無所謂。知道母親患有腰椎間盤突出後，他確實有過一絲想法，但覺得憑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實現。

“真的？謝謝哥！”韓志輝激動得蹦瞭起來。

“言出必行。”江灝然點點頭，微微一笑。僅僅如此，就給韓志輝註入瞭無窮的力量。

來時，江灝然把汽車停在街心小公園的停車場。

此時已是深秋的晚上，夜風吹來，有點涼意。經過小公園時，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往角落的一排長凳望去。

江灝然至今還記得前年的夏天，他從外地出差回來，就是在這裡找到瞭韓露。當時的女孩子蜷縮成一團，哭得淚眼幹枯，低喃著說“我沒有傢瞭。”原來，韓露在那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是張海欣親生的，但她睡瞭一覺之後，便恢複瞭表面的平靜。

江灝然有時候會很生氣，生氣韓露的堅強隱忍，生氣她的清高，生氣她有事不向自己求助。

但現在的韓露變瞭，變成一個嫵媚、愛撒嬌的小女人，任何事都會對他說。這種被需要的感受讓江灝然覺得自己很重要，很強大。因為有瞭韓露，他才成為一個無所不能的丈夫、父親。

韓露也觸景生情。

她回憶起那個墜入冰窟的下午。張海欣的那一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回去跟姑爺好好過日子吧”不算致命打擊，致命的是她知道瞭韓世財和張海欣的結婚時間，竟然晚於自己的出生幾年。這就能解釋為什麼一直以來張海欣對自己都那麼淡漠疏離。

我的親生媽媽是誰？她在哪裡？她為什麼離開我……接下來的一年，她時常被這樣的問題折磨。但她不知道向誰傾訴。甚至，連最親愛的奶奶，她也不敢問。

那時候，她和江灝然的婚姻隻是一紙合約。但江灝然緊緊地抱著她，不停地說“你有傢，這裡就是你的傢。”果然，江灝然給瞭她一個真正意義的傢，一個四代同堂、和睦幸福的大傢庭。

江灝然比她更早知道阿姆的真實身份。他煞費苦心聯系到李雨晴，多次遊說，保證她夫婦回國後能安穩無憂的生活，終於讓母女二人相認，彌補瞭一生的遺憾。

韓露忽然停住腳步，仰起頭，親吻瞭江灝然的唇一下。

江灝然笑著問：“大庭廣衆的，你不怕被鄰居看見瞭笑話？”

韓露的眼眸裡滿是愛意，她說：“我親自己的愛人，有什麼可笑話的。”

江灝然雙手環抱住女人的腰，低下頭，熱烈地回應著。

路燈將兩人相擁相吻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重逢

韓世財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與李雨晴再見。他的前妻銷聲匿跡二十幾年，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平時的外出送餐是不用韓世財去的，但今天鐘點工小旭請假瞭，他就跟韓志輝一起去瞭吉星廣場。

走進一傢女裝店，韓世財對收銀臺後的女店員說：“你好，韓傢快餐店的，這是你們的兩份午餐。”

女店員擡起頭，看到熟悉的印有快餐店Logo的外套，笑著問：“大叔，今天小輝放假嗎？”

韓世財說：“不是，他到二三樓送餐去瞭。給，天氣冷，趁熱吃。”他一邊說，一邊把打包好的盒飯放到櫃面上。

兩個不鏽鋼購物籃已經清空，接下來他還要去小車後備箱拿餘下的盒飯。

就在韓世財轉身要離開時，試衣間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女人。

男人不經意地望瞭一眼，便整個人呆住瞭，雙腳像灌瞭鉛，再也挪不動。

中年女人身姿婀娜，穿著黑色的羊毛連衣裙，黑色的短靴。她燙瞭一個大波浪的中短發，兩鬢有幾絲白發。

是李雨晴！沒錯，是二十幾年來石沉大海杳無音訊的李雨晴！韓世財喉頭發緊，喊不出聲來，眼睜睜地看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