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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4)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一兩回沒啥。你撒手。”

盧軍力這才半信半疑地松開手。

算命先生細細打量瞭,又捏瞭捏牛成的小手,掀起劉海看看額頭,又再看看手。

“哎喲,哎喲,皮包骨頭!這可憐的娃……叫啥名?”

“盧牛成。”

“你寫下來。”

“我會看不會寫!牛是我傢的牛,成是成功的成。”

“瞧恁爹起的名字……”算命先生嘖嘖嘆道。

“你他媽啥意思?”

“改瞭吧。”

盧軍力一拍算命先生的小桌板,站瞭起來。

“改你娘!好好名兒怎麼要改!”

“你兒是天煞孤星!再不改,全傢要克死啦!”

一聽臉色白瞭,匆匆忙忙坐下。

“那咋辦?咋改?”

“這好辦。”算命先生攤瞭攤掌心。

“剛剛那些還不夠嗎?”

“哪夠!你打發叫花子呢!”

“這不他媽搶劫嗎……真沒瞭。再給你倆紅薯也成吧。”

他從袋裡翻出兩個紅薯,放在桌上。

算命先生掂量掂量那紅薯,也還湊合吧,他說。

“哥,叫你盧哥吧,你聽我說,你兒子是年末生的吧,又是時末生人,幼年現災,父母重拜,六親少靠……這樣改……字呢,就……總之要……”

“麻煩大瞭!我也不懂,賞我倆字兒吧……”

盧文秋的名字,就是這麼換來的。

“還有,改名也不是萬事大吉,他面前指定有一大難。再給你支一招。”

“什麼?”

“你不止他一個孩子吧。”

“不止,他倆哥。”

“成。那來得巧。你呢,盡可能把他扔遠點,上學擱遠點上,回傢也甭回太久瞭,待傢裡太久,對大傢都不好。”

“這怎麼好!他身子骨本來就弱,還放心扔那麼遠麼!”

“你就聽我說吧,自個兒想想,這幾年是不是犯太歲。”

“犯太歲嗎,也不算,但這幾年總胸悶頭疼的,那牛也死瞭。”

“所以早該改名瞭,還好你改得早……孩子該上小學吧,弄遠點就好瞭。他的命呀,就是這樣——最好扔外邊。送你四個字:一路向東。”

“啥意思?”

“呵,就是一直往東邊走,”算命先生嗤笑一聲,“看他造化瞭,總之告你,別把他擱自己膝蓋底下。”

“咋可能?倆哥已經上城裡瞭,真讓我自個兒老死在這兒嗎?”

“話說到這裡瞭,你愛信不信。”

算命先生不再搭理他。

“弄遠點……咋弄遠點嘞……”盧軍力喃喃道。

低聲下氣,不勝叨擾,終究還是托來瞭關系:同姓的一個小學老師,趾高氣揚對盧軍力說,看在同宗兄弟一場,也就幫他一回。

他兒子揍過盧文秋兩次。盧軍力讓盧文秋上地裡弄倆南瓜,送他傢去。

“我不送!”

“你瓜娃子……”呼啦就一巴掌。

於是,盧文秋小時候就在鎮上讀書,離傢裡已經有小一段距離瞭;他也爭氣,高中到瞭省城,更是鮮少回傢。

大學沒考好,去瞭外省。讀研究生,他想回陜西,爹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那我去哪。”

“管你去哪,現在外邊形勢好瞭,最好是去外邊。”

“您說的外國吶?”

“對。”

“您有錢嗎,就外國?”盧文秋笑瞭。他爹一老農,還尋思外國東西呢。

“你別管,你爹我存著一大筆。”

“您賣紅薯能存多少?”

“你別管……”

“成,您說我去哪。”

“我知道個屁,世上國傢啷個多。你自個兒打算好瞭。”

盧文秋愣瞭愣,問道:“您還信著那算命先生的話?”

“不信不成呀,”他爹嘆道,“他說的那就一個靈字。”

“往東……那——去日本?回來也方便。”

他爹皺瞭眉頭:“小鬼子的地盤,有啥好待的?”

盧文秋又思考瞭片刻。

“成。您這麼說,索性我就遠走高飛,去美國得瞭。”

盧軍力不置可否。當天晚上,他去找瞭兩個大兒子,讓他們出錢。

盧文秋倆哥都沒讀上書,鎮裡幹苦力的活,這樣積蓄瞭小幾萬,幾乎全給弟弟當盤纏瞭。大哥為此和嫂子吵瞭一架。

“沒見傢裡沒米下鍋瞭?潲水都吃不起瞭,狗屌天天往外頭漏錢,咋不餓死你個傻逼呢?我他媽一天到晚忙這忙那的,你他媽東邊給點西邊送點,真不當是自傢的錢唄!整天你弟弟前你弟弟後的,我看養肥他也沒點出息,到時候□□毛拔光瞭還不起一分債,還不如修好你傢那爛□□祖墳——瞧你這玩意,啊,狗娘養的窮酸相,一輩子都窮酸,還他媽忒能當大善人,做他媽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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