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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223)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他去瞭北海道神宮,依稀記得去年拜訪此地,大概也是這個時候。
隻是這時他一人前來瞭。
今年比起去年更冷瞭,周邊的人也少瞭許多。還沒到年初的旺季,一切都蕭蕭條條的。他呼著寒氣,慢慢拾級而上,想找回去年的銀杏樹,卻無論如何找不見瞭。
樹一定還是在的,隻是附近許願的絲帶已被清空,今年棚架上隻寥寥地掛著幾條。
等到中午,在附近的面館吃瞭一碗熱乎乎的牛肉拉面,然後就繼續打車,去研究中心,略略察看瞭附近的概貌,便回到旅館。這樣,明天就能輕車熟路地去瞭。
翌日,他早早來到研究中心,出示瞭會議的邀請函。這是他頭一回以學者的身份參加這種會議,山上給他的建議是,先聽後說。
大致來瞭上百號人,外國面孔的學者也不少,閑聊時操著不同語言;也有一些日語說得嫻熟的外鄉人,看來是出身阿伊努的學者。會議開始之前,盧文秋斟瞭一杯茶,在大廳踱來踱去,旁聽學者之間的交流。
一個叫米哈伊爾的俄羅斯學者,胡子花白,熱情地大笑著。
會議伊始,主持人簡要說瞭些片湯話,便由安排好的幾位學者先行發言。
來自修明大學的三井教授第一個發言,他是研究阿伊努經濟史的專傢,他所作的講演,題目是《實力對等抑或居高臨下?——松前藩與阿伊努貿易新論》。說是“新論”,其實沒有太多嶄新的看法,僅是在對已有研究成果的再梳理之上,提出瞭自己的些許假設。他講述完畢後,在座有不少學者提出異議,三井倒是不急不躁,很是平和地擺事實講道理,一一反駁瞭他們的意見,直到他們無話可說。舌戰群儒,頗有儒者之風。
接下來是函館阿伊努研究所的高木教授,他演講阿伊努文化史,講演題目是《試論阿伊努文學中的“天然性”》。盧文秋對阿伊努的文學不甚瞭解,許多作傢的名字也並未聽過,不過全賴高木教授的演說,使他有瞭些許接觸這個未知領域的意願。他講完之後,舉手發言的人並不十分之多,而且大多隻是補充高木的意見,高木也很誠懇地表示接受。
然後又是幾位北海道的學者發言,各自闡述瞭自己領域的新成果與新觀點。其中一位有阿伊努血統,姓小林的學者提出瞭一個很有爭議的觀點,在座陷入瞭短暫的交鋒,最終小林無奈暫時屈服,表示將要繼續深入研究,以産生更有說服力的結論。
讓盧文秋印象深刻的是米哈伊爾教授的發言。他講瞭將近一小時,題目是《“俄羅斯性質”的阿伊努研究——分流與彙流》。米哈伊爾原來是莫斯科的副教授,後來常駐劄幌,升為教授。在座懂俄語的學者不算多,能夠站在俄羅斯的視角看待阿伊努的學者更是鳳毛麟角。因此米哈伊爾的研究很具價值,在座的發問者與其說是質疑,倒不如說是請教。
緊接著就是自由發言的時間,盧文秋起初還不怎麼放得開,戰戰兢兢地聽著。後來幾個阿伊努學者站起來發言,說得實在粗淺,看來隻是因其阿伊努人的身份,才得以入列,盧文秋於是有些不忿,也有起身說幾句話的想法瞭。
發言與發言之間短暫的靜默,有一次變得尤其漫長,仿佛大傢都已沒什麼話可說。盧文秋再也忍受不瞭,便堅執地站瞭起來。
他先介紹瞭自己搜集的獨特資料,再重申瞭自己修士論文的觀點,說完之後,大傢隻是冷冷地鼓瞭鼓掌,好像馬上又跳到下一人瞭。沒有贊同的聲音,也沒有駁斥的聲音,仿佛他不曾發言似的。
搶在他後面說話的是一個叫凱因的德國人,他用不很純熟的日語,先介紹瞭德國學界對於阿伊努的研究現狀,又站在體質人類學的角度,對阿伊努人的來源提出瞭自己的看法。他剛坐下,一個姓竹野內的阿伊努人便起身反駁,說他的看法都是無稽之談。
“我說的自然也隻是一孔之見而已。”凱因教授淡淡地辯護瞭一句,便不再理會。
“依我愚見,凱因教授所言也不無道理,”來自福岡的中川副教授說道,“竹野內先生不必反應太過激烈,這都是有待進一步研究的。”
一個姓川崎的女教授也開瞭腔,她已經上瞭年紀,後背佝僂著。
“實事求是嘛……”她慢條斯理地說道,“列位以前都學過吧?該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的,學術的事情歸學術去弄。”
“她是誰?”盧文秋問身邊的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