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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170)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他這時即使和夥伴喝酒,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想發短信給香音,詢問她的情況如何,但光標浮動,終究是沒有發出去。她如今已結交瞭新朋友,他自然不想她繼續那麼依賴自己。
隻是心中仍然有些糾結。也許是察覺瞭二宮的存在,像烏雲一樣遮蔽著他。他隱瞞瞭她不少事情,不知道她發現沒有。他總該去和她說清楚的。
他期待二宮能打他的電話,或是發條信息也好,他確實想和她聊聊瞭,卻不想主動找她。
喝酒的時候,中井問盧文秋:“說實話,看到我在,你是不是有點驚訝?”
“對呀,我好久沒見到你瞭——你決定在這兒讀研究生瞭?”
“不是。我交換瞭一年,今年回來把剩下的課程補完,就畢業瞭。”
盧文秋想起來上次見到他,可能就是在準備交換生的手續,便問他去瞭哪裡。
“巴黎。”
“恭喜啊,感覺怎樣?”
“那就說來話長瞭……”
他講到巴黎的街景,巴黎人樂觀熱情的性格,巴黎最正宗的法棍在哪條大道,大學裡面各種各樣的留學生,聽不懂的法語口音……
“教你們一句話,法國人跟你說什麼都好,你就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回一句‘Je ne sais pas’,就是‘我聽不懂’的意思……再加一句,‘Je ne suis pas franais’,這是‘我不是法國人’的意思,人傢就懂你不會法語瞭……別像傻瓜似的說什麼‘Bonjour’(你好)……”
他已經喝醉瞭,講起話來亂七八糟的,大傢聽瞭,也就付諸一笑。
“齊藤!你看中井大四就畢業瞭。”野原笑道。
“是是是……”齊藤沒好氣地應道。
在日本,醫學生的課程要讀六年。
“在北海道過得怎麼樣?”中井問盧文秋。
“剛剛演講的時候不是談瞭很多瞭嘛。”
“誰不知道你還藏著一點東西呢!”
“那還真是……”盧文秋也笑瞭,但愣瞭一愣,才發現自己喝得上頭,快要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瞭,連忙止住。
“跟你們說一件事吧——”他神秘兮兮地湊近他們,他們也把腦袋湊過來。
“什麼?”
“我在北海道見到瞭雪人!”
“雪人?”
“對,它大概兩三米高,我隔著很遠就看見瞭。”盧文秋放低瞭聲音。
“慢著、慢著,在哪看見的?”中井問。
“就在旭川旁邊的雪山!那裡有雪人的傳說,我不信邪,當時一個人上去,又是大白天,本來打算抄近路去一戶本地人傢采風,沒想到天突然——暗瞭下來!然後!下起密密麻麻的暴風雪!”
“那——你怎麼辦?”野原把手縮進袖子裡,問道。
“附近也沒有木屋,沒有人,大路的一邊是山崖的松樹林,一邊是萬丈高的峭壁,就是說,你擡頭的話,隻有石壁,根本看不見天空——”盧文秋用手比劃著,“我隻好靠著石壁半蹲著,放低重心,用外套把自己裹起來,如果暴風雪再大一點點,我想我當場就要交代嘍。”
“然後呢?”
“然後就是剛才我說的,雪下瞭一段時間,慢慢停瞭,然後是鋪天蓋地的白色。純白色,什麼雜色都沒有:樹呀、石頭呀,都是一片純白,什麼都分不清楚瞭。”
“好美的風景……”齊藤嘆道。
“我當時也在那兒賞景呢,結果陶醉到瞭一半,忽然聽見隆隆的巨響,大老遠就望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快要把天空都遮住瞭。一開始是轟隆轟隆,繼而‘哐切’‘哐切’地走過來,每走一步,我身後的巖壁就震動一會兒。”
“意思是你倆狹路相逢瞭?”中井問,“有武器嗎?”
“我身上隻帶瞭開罐頭的小刀,而且哪顧得瞭那麼多呀!”盧文秋灌瞭一口清酒,繼續吹道,“逃命要緊!我就沿著山路玩命往後跑,地上全是雪,跑一步就陷進去半米,累得要命,我跑到氣喘籲籲瞭,結果巨人的影子,在我的腳下慢慢變長、變長……我感覺到大地在劇烈顫抖!天空都顛倒瞭!”
“然後呢?然後呢?”齊藤給盧文秋的空杯盛滿瞭酒,問道。
盧文秋又灌瞭一口,繼續說道:“我心想要被巨人逮住瞭,與其被追上瞭一腳踩扁,倒不如爽快一點給個結果吧——然後我就喝瞭一口隨身的酒,回過頭去。”
“你還帶瞭酒?”
“那當然!就為瞭這種時候用的。我喝瞭酒,拿起小刀,擺好瞭戰鬥的架勢,打算和那雪人決一死戰瞭。可它見我停下瞭,自己也停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