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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11)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其實每天都可能下雨的,”買車票的途中,張卓文說,“去到那邊也可能下雨。”
“你這話說瞭等於沒說。也沒什麼意義。”
“人不就是這樣的嗎,下雨瞭,那就多待兩天唄。反正閑著,也沒作業。”
盧文秋隻好點點頭,“你坐過高鐵嗎?”
“沒。你坐過?”
“咋可能。”
“火車倒是坐過。”
“啥感覺?
“哐當哐當,磨屁股。而且悶熱。臭烘烘的。”
“這我也知道。我當年去武漢就是坐火車。”
“那你問啥。”
第 5 章
話雖如此,新幹線柔軟的座椅,還是著實讓兩個異鄉人大吃一驚。中田和佐藤坐在前面。他倆坐後面,看著窗邊向後飛去的景色,想說什麼,卻宛然失語。因為風景不曾在眼前停留一瞬,每每想要談論都為時已晚。
列車上可調節的空調出風口,到今天已經成瞭標配,當時可是絕對的奢侈。
但票價也並不很貴,幹兼職都完全負擔得起,難道日本已發達到這地步瞭?現在我們國傢的高鐵,又發展到什麼程度瞭呢?他知道祖國的高鐵越來越快瞭,但聽說新幹線還能跨海,我們可以做到嗎?
赴日以來,盧文秋每每想起自己的祖國,就不禁慨嘆。這裡不如人,那裡不如人,雖然明知發展得晚,落後是理所當然的,但就是不爽,就是恨鐵不成鋼。這樣的心情,在遙遠而古老的祖國,已存在一百多年瞭。那歷來為中央帝國瞧不起的倭國,怎麼今天竟令這中央帝國,都難以企及瞭呢?他說的不是GDP,而是數據以外的一些,看不見的東西。就算GDP十年五年地超過瞭,仍然有很多遠不及的地方。
很玄乎。盧文秋自己也摸不著根柢。很多日本人的思維,是他自覺永遠無法認同的,甚至難以理解。難道這種不同正是先進之處嗎?他搞不明白。
他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片葉。
群山倏地劃過瞭。河流倏地劃過瞭。人居開始出現:已進入城市的地域瞭。
傍晚六時下車。光和影繚繞的摩天大樓,滾動著巨型廣告,柏油路上充斥著雜亂的喇叭聲和叫嚷。
“中國也有這樣規模的大城市嗎?”中田問盧文秋。
“那當然!”
大概吧,假使現在還沒有,很快將要有瞭。
“大城市有什麼好的……”佐藤望著窗外。
“大城市畢竟是文明的體現。”張卓文道。
“不是的,”佐藤撇撇嘴,“規模太大瞭,無論是自然還是人類,都會感覺到負擔。”
“對自然的負擔,可以靠增加植被減少污染來解決;對人類有什麼負擔呢?大城市,無論是醫療還是教育,就算下樓買個晚餐吧,都是最方便的。”中田反駁道。
“這隻是表面的部分。”佐藤道。
“得瞭,不管你怎麼說,我的夢想就是上京,以後在東京找到工作,就足夠瞭。”
“朝聖來瞭。”張卓文笑瞭笑。
“可不是!我小時候在鎮子裡就待不住,總想出來看看。”
東京的地標是晴空塔。穿透雲層的高塔,夜空中靜靜地發光。
盧文秋和他們乘電梯直到頂層,他出生至今二十四年瞭,不算飛機的高程,這是他到過離地面最高的地方。俯瞰下方密集如碎星的建築,其間流光的道路繪出相框似的邊界。他回憶起瞭高原上的黃土梁。有點像吧。梁上的土丘是金黃色的,框內的建築,也是金黃色的。
調和。他莫名其妙地浮現出這個詞。晝與夜的調和。荒野與生機的調和。
6/2 木曜日晴
今天登上瞭晴空塔。要是能住在這裡附近就好瞭,這樣每天起床睡下,都能看見漂亮的高塔。開玩笑的,說到底也許是我仍未習慣,心底隻感覺到不安。
為什麼呢?我想不到答案。繁華的城市掩飾瞭多少東西呢,總有一天我要穿過那些街巷,我要認識幾個東京人,到頭來也許能發現他們和我們沒什麼兩樣,和宜川人都沒什麼兩樣。
好忙。明天還得早起,就不寫那麼多瞭。
翌日,佐藤說要回傢住幾天,於是剩下三個人。然而他們去秋葉原的時候,在路上碰見中田的朋友,一個胖胖的年輕人,姓高橋。一問,在本地某事務所工作。
莫西幹金發,耳環和唇釘,構成瞭高橋的第一印象。張卓文說他“叮鈴哐當”。中田和他相談甚歡,也不忘把好友引薦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