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蜉蝣之羽(52)
作者:棠惊蝉 阅读记录
林嫣兒臉上掛著得體的淺笑,緊隨其後。
二進京兆府,範閑心中有些複雜。上一次將郭寶坤打得動彈不得,他沒有一點心虛愧疚,隻因郭寶坤的確是先作惡害滕梓荊,範閑出手是為義氣,在他看來,郭寶坤報官實在是賊喊捉賊,自取其辱。且範閑沒留下一點證據,自然是有恃無恐。
可這次不一樣,抱月樓……的確是範思哲名下的産業,即使他真的不知情,也難逃責任。這叫範閑心中不安,而在他進門的一剎,跪在堂前的金鶯回望的那一眼更是加劇瞭這種不安。
怨懟、仇恨、絕望、視死如歸……這雙眼中的情緒太過濃烈,以至於讓範閑有瞭想要躲避的沖動。
“你們沒看見她在冷的發抖嗎?”在範閑呆愣的片刻,林嫣兒擡手阻止府尹行禮的動作,匆匆幾步走到金鶯身邊,解開瞭自己鬥篷的系帶,蓋到她身上。
那時一件厚實的黑色鬥篷,如一朵黑壓壓的雲將跪著的女子包裹住,帶給她久違的暖意。
“好姑娘,別害怕。”林嫣兒輕輕用指尖撥開金鶯濕答答沾在額上的亂發“我就在這看著。”
“我不怕。”被這樣悲憫溫柔的目光註視著,金鶯恍然回到瞭年幼時在母親懷抱中的那一刻,她覺著眼眶在莫名的發熱,似乎是因為委屈而想要落淚,卻又無比心安,隻搖著頭重複一遍“我不怕的。”
林嫣兒又摸瞭摸她冰涼的臉,安慰地笑瞭一下,緊接著面向京兆府尹“我今日出門去店裡查賬,聽說有人敲響瞭登聞鼓,一時好奇便來看看,府尹大人不必擔憂,這案子該怎麼審就怎麼審。”
“就像鑒察院外那塊石碑上寫的:不因高貴而容忍,不因貧窮而剝奪,無不白之冤,無強加之罪。”
範閑聽見這段話,猛地睜大眼看向她,林嫣兒卻恍若未覺,徑直走到一旁找瞭個角落坐下“大人,開審吧。”
……
堂下金鶯仍是跪姿,範閑卻因為是官身,可以站著。
之前金鶯已經說瞭事實經過,且交瞭證據,所以現下京兆府尹主要是審範閑。
“小範大人,你身旁這個女子要告抱月樓逼良為娼,草菅人命,而抱月樓正是你範傢二公子範思哲名下的産業,範思哲如今不知下落,不知您對此可知情啊?”
範閑如今才意識到自己送範思哲北上實在是一步昏棋,他隻猜到林嫣兒會在京都傳播關於範傢不利的留言,卻沒想到她居然會蠱惑老金頭的女兒與他對簿公堂。
範思哲沒法露面,範閑說的話隻能大打折扣,可他又不能不說,隻好硬著頭皮上。
“抱月樓雖然是範思哲的産業,可是他隻管樓中賬本,對於其中是如何經營的,確實是一無所知,他隻以為抱月樓是飲茶聽曲的風雅之地,不知其中還做皮肉買賣,至於逼良為娼,草菅人命,都是樓裡的管事所為。”
此話一出,堂上所有人都露出瞭一種名為“費解”的神情。
大東傢,不管事,隻管查賬?
這話說出去誰信。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他真的天真無邪,不知道抱月樓是如何經營的,那每個月總得給雇傭的那些打手和姑娘們發工錢吧。哪個風雅之地需要雇三百護院?他就沒發現護院和勞役都有工錢拿,而偏偏那群為他賺錢的姑娘嗎沒有嗎?
難道是那群姑娘們感念他範二公子給瞭她們一個一展才華的機會,所以自願不要工錢?
這不是青樓是什麼?這不是逼良為娼是什麼!
就算是傢中沒有女兒妹妹,可在場的每個人都有母親,也多多少少能共情金鶯的悲慘,暗暗擔憂若抱月樓不除,是不是哪天禍事就落到瞭自己頭上?
“不知情?”金鶯用那雙透亮銳利的眼睛看向範閑,幾乎要將他紮出一個洞“一句不知情就能抵消我遭受的那些屈辱虐待嗎?一句不知情能把我爹的命還回來嗎?”
她慘笑著“按大慶律法,哪怕是癡傻者殺人亦需償命,不知情算什麼理由。”
“小範大人,你要真覺得你弟弟清清白白,為何不敢讓他上這公堂啊,你可是……問心有愧?”
範閑移開視線。
他當然問心有愧,也知道範思哲做得不對,否則就不會在知道他是抱月樓東傢後第一時間將他打瞭個半死。
可是……人都是幫親不幫理的。
範思哲是範傢這輩唯一的男丁,他不能將他交出去。
範閑明白林嫣兒這局的高明之處瞭,她看似給瞭他選擇,卻又牢牢堵死瞭其中一條路,讓範閑明知道是陷阱,卻又不得不往下走,走進那條與他的理想背道而馳的絕路,讓他主動背離信仰,從高壇落入這蕓蕓衆生,再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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