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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蜉蝣之羽(191)

作者:棠惊蝉 阅读记录


範閑被壓垮瞭,他從身到心都是從未有過的疲憊,再這麼下去他會崩潰的,他什麼都顧不得瞭。

鑒察院提司的位置,他不要瞭;澹泊公的爵位,也算不得什麼;葉輕眉的仇,他無能為力。

他向慶帝低頭,跪在地上請求他允許自己辭官回澹州,言辭懇切,說希望放棄一切權勢地位,隻想回故鄉做一富傢翁。

慶帝聞言,久久未語,不曾叫他平身,範閑跪瞭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才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冷笑“朕當初封你為澹泊公,看樣子是選錯封號瞭。”

他怎能允許手底下有漏網之魚,他要榨幹他身上的所有價值,哪怕是骨頭裡的最後一滴血。

範閑欲擡頭,卻不想慶帝猝不及防地蹲到他面前,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強大的壓迫感令範閑渾身一顫,慶帝皮笑肉不笑“你還年輕,朕指望著你多為大慶辦些事,總不能把範建那個老頭子再叫出來吧。”

“還辭嗎?”肩頭的手收緊,捏著他的骨頭。

範閑死死盯著他的衣角,頃刻,頭叩上冰涼堅硬的地面“不辭瞭,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他終於明白瞭李承澤死前的話,不是想去爭,是不得不爭。這條路就像是懸崖上的繩索,一旦被慶帝趕上去,就必須一直向前,哪怕身邊是風刀霜劍,腳下是萬丈深淵,因為向前走,還有極為微小抵達對岸的可能性,但要是想轉身,那就真的隻有粉身碎骨一種結果瞭。

身不由己,命不由人。

範閑擡頭看著遼闊的天空,明明天這麼高,陽光這麼美好,他卻覺得自己被關進瞭一個黑屋子裡,四周的墻壁和頭頂的天花板每時每刻都在向中心的自己擠壓過來,他躲不開、逃不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空間被壓縮,空氣被抽走,然後一點一點將自己蜷縮起來,不知道哪天就會被徹底壓縮,成為一個四四方方的罐頭,連骨頭都被擠得稀碎。

“朕也知道,你年少權重,難免壓力會大些,這樣吧,給你放個假。”慶帝假惺惺地開口,盡力想在語氣中表現自己的慈愛“大東山一戰,四顧劍傷得不輕,估摸著就這幾天瞭,他一死,東夷城群龍無首,你的任務便是讓他們俯首納貢。”

怎樣都比留在朝堂上勾心鬥角的好。

範閑在東夷城待瞭差不多一個月,四顧劍在臨死前將自己的劍盧十二弟子和太平錢莊托付給他。

正準備啓程回京,卻接到瞭黑騎的密令:陛下要殺陳萍萍。

範閑日夜兼程地往回趕,可最終還是沒能救得瞭陳萍萍,他趕到時,淩遲之刑已經進行瞭一半。

賀宗緯在旁邊監刑,手裡還有一碗吊著陳萍萍的命、不讓他太早死去的參湯,見到一身風霜、戾氣沖天的範閑,他嚇得直往人堆裡躲。

然而此時範閑卻看不見他。

他的瞳孔已經被血色填滿

陳萍萍身上流下來的血幾乎彙成一條小溪流,從刑臺蜿蜒而下,似乎都能聽到細微的水聲。

曾經書本網絡上再繪聲繪色的描述,都沒有親眼所見更能讓人體會到封建社會肉刑的野蠻與殘忍。

範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瞭,仿佛整個人已經一分為二,靈魂升入天際,看著□□踉蹌上前。他迷茫而痛苦地看著地面,想要將鞋底不踩在陳萍萍的鮮血上,又找不到哪怕巴掌大的地方。

他顫抖著手解開外袍,蓋在陳萍萍瘦弱殘破的軀體上,陳萍萍的血還在流,白袍頃刻就染為紅衣。

這位心思沉重的鑒察院院長,就像把枯萎的稻草,有氣無力地靠著範閑,都讓人感受不到重量。

範閑一隻手為他傳送著真氣,另一隻手卻是痛苦地插進自己的頭發裡,用力拉扯著發根,希望疼痛能讓自己冷靜。

他學瞭那麼多年的醫,偏偏救不瞭自己想救的人。

過去的滕梓荊、老金頭,賴名成,眼前的陳萍萍,他甚至還想到瞭太子李雲睿和李承澤林嫣兒。

為什麼?為什麼這裡每個人都活的那麼痛苦?這一切究竟是誰造成的?誰逼死瞭他們,現在又要逼瘋他?

龐大的內力為陳萍萍爭取回一絲說話的力氣,他暗淡的雙目略微顫動,看向範閑氣若遊絲“箱…子。”

範閑知道他是想問葉輕眉留下的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於是不等他問完就回答“是.槍”

“這玩意兒…”陳萍萍的眼中猛然煥發出最後幾分光彩,他似乎很高興這個回答,吃力地將嘴角上揚“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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