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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蜉蝣之羽(188)

作者:棠惊蝉 阅读记录


林嫣兒說完這段話,目光開始渙散“不怕死是不怕死,但怎麼死到臨頭,發現自己還有這麼多事沒做完。”

她吃力地起身,抱起欄下已經半埋在雪裡的琵琶“身子沒力氣,怕是沒法接上那支被打斷的舞瞭,那我最後再給表哥彈一回琵琶罷。”

說罷,便撥動琴弦試音,試圖活動開因毒素侵入而遲鈍的手指。

“範閑,紅樓的結局是什麼?”李承澤專註地看她坐在亭下,懷抱琵琶,身後是冰雪琉璃天地,突然想起來紅樓未完,於是問範閑一句。

“沒有結局,作者在寫完八十回就……”

“這樣啊。”李承澤笑一下“大抵是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沒有結局……也挺好的。”

“而如今,我要迎來自己的結局瞭,由我親自書寫,也算幸事。”他看著林嫣兒的目光繾綣萬分,像是要望盡今生所有的深情。

“你還留在這幹什麼。”林嫣兒毫不客氣地對範閑下逐客令“這支曲子我隻彈給表哥聽,你快走。”

範閑走出涼亭,便被風雪撲瞭滿懷,他去挖瞭青梅酒,又折瞭梅花,最後抱著隻肥兔子出門,隱隱還能聽到涼亭方向傳來的琵琶聲和歌聲,唱的是當日他在大殿背的一首偏冷門詞。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

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林嫣兒唱的纏綿叵測,已唱到結尾“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然後便是琵琶錚錚,弦斷之聲。

範閑不由回頭,隻看到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屋頂,紅樓中那首《飛鳥各投林》忽上心頭。

為官的,傢業調零。

富貴的,金銀散盡。

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

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合聚皆前定。

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幸。

看破的,遁入空門。

癡迷的,枉送瞭性命。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瞭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

“小範大人,你這是……”王啓年坐在馬車前,看範閑怔怔回望,有些發懵,於是小心開口。猝不及防就被範閑塞瞭隻胖兔子進懷中。

“駕車,去個人少點的地方。”範閑的語氣似被壓上瞭千斤重擔,透著股沉沉的暮氣,仿佛一下子由意氣風發的少年人變老瞭。

王啓年聽出他心情不好,於是也沒像以前那樣插科打諢,隻是沉默著將馬車駕到一處偏僻荒野。

範閑下車後便發足狂奔,直至跑得筋疲力竭,滿面霜雪,也不在乎地上濕冷,索性癱倒在地面,望著天,任由雪花將自己掩埋,有雪花落進他的眼睛,又有淚水順著眼角砸進地面,他聽到王啓年靠近的腳步聲。

“大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範閑看王啓年一眼,改仰躺為趴俯,將臉埋在手肘間“老王,有的。”

他錘著地面,淚水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哪怕緊咬牙關也阻止不瞭胸中的哽咽,於是哭喊起來“我要回傢!我不要在這個破地方做什麼小範大人!我是範慎啊!我不要待在這,我要回傢!”

範閑就這麼不管不顧地喊著,希望能夠發洩自己的憤懣,可直至他哭到大腦一陣陣發暈,胸中苦悶仍是沉甸甸的壓在那裡,讓他喘不過氣。

一直沉默著的王啓年突然驚叫起來“大人,著火瞭,是……二皇子府的方向!”

範閑擡頭,帶著滿面淚痕,看二皇子府上空冒起的滾滾黑煙,還有黑煙底下那沖天的火光。

那火光似乎與當初在抱月樓的那把火重合瞭,可林嫣兒在抱月樓點的火,為那些姑娘換來瞭涅槃重生,如今這把火卻是葬送瞭她自己。

範閑合眼,聲音迷茫“他們解脫瞭啊。”

他用衣袖擦去臉上淚痕,裝作若無其事,接過王啓年手中的兔子“老王,回府吧,婉兒這時候該醒瞭,趁時間還早,快些備桌宴席,我再去廚房為她煮碗壽面。”

故人嘆

離二皇子府的那場大火已經過去瞭兩個月,時間說長不長,紅樓也就又更瞭兩回,卻也實在算不得短,曾經如日中天的二殿下和小郡主,如今已再無人提起。

可範閑卻時常想到這兩個人,在範無救仇恨的目光中、在若若臨摹的字帖上,他已經好幾次赴約參加宴席,卻盯著桌上的葡萄驀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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