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165)
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阅读记录
抹不去的事就刻在心裡,也沒什麼大不瞭的,忘不掉一個人而已,又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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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梨矜此次回國的日程被拉得頗長,在廣城和港城多,在帝都的很短,生怕遲則自己生變。
奶奶走的第一年,她照例回來掃墓。
熟悉的四合院被打理的一塵不染,看起來是有人定時定點的過來收拾,屋外的石桌上還有空置的煙灰缸,不難想象是為楚淮晏備的。
路梨矜走得很急,沒有換鎖,楚淮晏也並未在她離開的日子裡有過任何叨擾,甚至不需要小肚雞腸的拉黑,隻對楚淮晏屏蔽瞭朋友圈,就能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許多時刻路梨矜都覺得他們倆也算是模範前任。
君子絕交,不做糾纏、不加惡語。
合則聚,不合則散,挑不出對方在這段感情裡半分不是,都在彼此立場考慮過,才得出如今的現狀。
這套四合院原本就是楚淮晏購置後贈予,路梨矜對他閑來無事坐在院中抽過煙的事實假作不知。
帝都的深冬,寒風凜冽,墓園四周枯木蕭索,惟碑前鮮花紅燭貢品色彩鮮豔,以奇異的方式打破肅殺氣氛。
路梨矜緩步拾階而上,走到奶奶墓前,才發現已經有人放瞭白花,花瓣尚鮮嫩,約莫祭者比她早來,有意錯過,杏仁露的易拉罐抹著還溫,拿來是該是滾燙的。
唇角勾起抹苦笑,楚淮晏這人當真守信,答應過奶奶會好好照顧自己,分手瞭也有做到。
路梨矜從包裡翻出厚實的坐墊,又將一條暖橘色的圍巾系到墓碑上,給自己撕瞭兩隻暖寶寶貼在膝頭,把凍紅的手捂到回溫,開蓋喝瞭小半聽杏仁露,才慢吞吞地剝起自帶的貢品。
桔子汁水被凍過,摸起來硬邦邦的,她垂眼,很仔細地剔著周圍的白色絲絡,就像是奶奶照顧自己那般。
入口清甜爆汁,路梨矜戳瞭下墓碑上奶奶的遺照,開始巨細無遺地彙報起過去一年的生活。
她講自己選擇瞭離開,在明知道楚淮晏一力抗下所有,甚至撕掉他母親遺願的字條後,仍舊頭也不回的離開;講在洛杉磯遇到的故友和新人,講師母身體康健,替她來給奶奶帶好;講自己收瞭個很可愛的小女孩當徒弟,仿佛看到過去的自己……
又說起偶爾去華文學校義務教小孩子唱歌的事。
“有一次我教他們唱《七子之歌》,非常適合童聲合唱的曲目,結果有個小朋友唱著唱著突然哭瞭出來,她就拿哭腔唱著,你可知“macao”不是我的真名姓?我離開你的襁褓太久瞭,母親!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
呼嘯北風如刀,擦過臉頰,路梨矜轉身抱膝,逆著風向坐,凝視著遺照中和藹可親的老人,哀婉說下去,“後來我才知道,她祖輩是土生土長的澳門人,清末偷.渡來舊金山討生活,澳門是她素未謀面的故土。”
人對鬼神之說的信奉,多是從至親至愛之人遠去開始的。
路梨矜始終覺得李澄和奶奶在天上看著自己,冷風掃過,紅燭光滅,她正想再點,卻又奇跡般的燃起。
仿佛是奶奶在用這種方式給到她回應。
陪著奶奶待到午後,路梨矜才離開,被毛呢大衣包裹的後頸如芒在刺,她幾番回頭,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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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沒有任何理由在國內過年,路梨矜返回洛杉磯之前,約瞭應長樂在機場見面,順便親自把生日禮物送給她。
機場附近美食荒漠的驚人,她們選最清凈也最難喝的咖啡廳。
“還回來嗎?”應長樂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路梨矜莞爾,“要回的,我總不可能一直在外面,會想我們小長樂。”
應長樂其實還想問些什麼,欲言又止。
“長恨此身非我有罷瞭。”反是路梨矜直接答瞭出來,“我知道你想問我和楚淮晏,但沒辦法,不是所有人都有我們小長樂這麼命好的。”
沒有妒意,陳述事實而已。
語文不及格的應長樂隱約記得蘇軾這詩後句寫的是“忘卻營營”,大概是不知幾時能忘卻功名利祿奔波的意思。
要真選的是名利,那路梨矜其實不該遠走,帝都偌大,幾乎沒人能比楚淮晏捧得起她。
然而這念頭轉瞬即逝,應長樂點頭,“前途坦蕩。”
她們的生日都在十二月底,往年也一起過過,路梨矜悠悠問,“生日有什麼願望?”
應長樂雲淡風輕回,“快點兒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