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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语慰卿卿(95)
作者:重皿 阅读记录
這場由聖人一手主導的好戲,終於是開場瞭。
齊雍道:“臣不敢居高自傲,但臣決計沒有做出如這個陰詐小人所說之事。”
他說:“是非對錯也要講究個證據,凡間報個官情還要講究人證物證俱在,才能施加刑罰。也斷然不是由他空口白牙就能將臣多年忠君之心抹黑至此的。”齊雍神情鎮定,沒有半點慌亂:“還請聖人,明察、”
皇帝便問:“你有何證據?”
若無確鑿證據便冤枉朝中衆臣,光穆青松是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穆青松道:“那些與我一同落選的秀才們皆可佐證,鄉試、縣試,再到殿試,無一不需要金銀打點,下級負責春闈的官員們更是明碼標價。”
穆青松喘瞭口氣,他的膝蓋已經跪到紅腫發脹,好像有針尖在紮,但穆青松不敢有片刻停頓,道:“民衆怨聲載道,然官員們卻肆無忌憚,有些知道內情的,便說是丞相授意,京中有人坐鎮,才致使下頭人如此肆無忌憚。”
齊雍的目光終於落在瞭自己這個至親血緣的外甥身上。
他眼中深意被晏歸忽略不計,晏歸道:“人證亦在。”他側身吩咐將人帶上來。
就在這長久的等待中,穆青松的心一時沉過一時。
齊雍也是跪著,臉上表情卻看不出絲毫破綻來。
這樣的氣定神閑,讓穆青松的心中更加不安起來。
隻聽一聲短促而焦急的報——
穆青松倏然回頭。
這一回頭不要緊,卻並沒有看見張順的影子。
那通傳的小太監回稟道:“回聖人,晏大人,那金科狀元郎張順——自戕瞭。”
他說什麼?!
自戕?!
穆青松明明記得,張順是被晏歸的親隨帶下去嚴加看管的,怎會在這個關鍵節骨眼上自戕呢。
小太監從懷中掏出一封由指尖血書在絹帕上的陳情。他遞於聖人案前,道:“這是奴才們在張順的屍身裡搜到的。”
他說;“當場沒有打鬥痕跡,仵作也驗過,卻是自戕而亡。”
洗清瞭滅口的嫌疑,這份張順的絕筆書就至關重要。
皇帝在案上鋪開這封絕筆書,上面密密麻麻記載瞭自己所犯諸多罪孽,其中,也包括瞭他收受賄賂,從中獲利,承認自己偷盜瞭原本屬於穆青松的功名,密密麻麻,諸多罪狀,落筆之時,將一切罪責都攬在瞭自己身上,直言自己仗著與丞相有幾分親緣關系,借著丞相的名頭在外作惡,如今幡然醒悟,知曉死不足惜,但請聖人分明罪責,不要波及無辜。”
落筆的書不盡意,後會無期,簡直就像是在嘲諷穆青松的天真。襯得這一切都像場笑話。
到底是他們太過年輕,料不到齊雍老奸巨猾,竟不知是什麼時候將張順殺人滅口的。
死人是最安全且不會說話的。
事情查到這裡,即便聖人有心處置,一切罪魁禍首,卻都伴隨著張順的死而盡斷瞭由頭線索。
豈料這時,齊雍雙手扶帽,將頭上烏紗摘瞭下來。
他聲音沉痛,哀傷道:“張順所做罪孽,蓋因臣教養無方,臣如今年老體弱,恐有心無力,再不能擔任聖人賦予重責,臣齊雍,自請辭官。”
他一字一句,分明說的是自己罪責,口口聲聲卻無一不是對聖人輕信旁人所言的失望痛心。
當年先皇都奉為上賓的齊雍,到瞭當今這裡,便是可以被輕易懷疑的對象,便是誰說,也是講不過去的道理。
他摘帽辭官不要緊,那些唯齊雍是命的近臣,紛紛脫帽,一時間呼和聲滿殿:“臣等,自請辭官!”
在衆人朗朗間,晏歸瞥向瞭一側的齊雍。仿佛有感般,齊雍朝他露出瞭個輕蔑而諷刺的笑來。
晏歸意識到,今日局面,才是齊雍最想看到的。
如今
不是聖人問責齊雍瞭。
而是他齊雍,要問聖人給個交代。
請罪
晏歸究竟是太年輕,官場之中,爾虞我詐,稍稍行差步錯便是萬劫不複,屍骨無存。
如今並非隻是穆青松和晏歸想的太過簡單,而是連同聖人在內,都被齊雍明晃晃擺瞭一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晏歸不會不懂。齊雍行事能夠如此肆無忌憚,必然也是做足瞭萬全的準備。
誰都不怪,如今局面,晏歸甘願認栽。
他叩首,聲音卻穩得很,沒有半點驚慌恐懼之感,隻是平靜,風雨欲來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