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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语慰卿卿(41)
作者:重皿 阅读记录
不知過瞭多久。
久到小善身上的溫度都好像與摒塵同步,他的唇才稍稍染上些血色。
每到時月過半,月圓之夜,摒塵的寒毒都會發作一場。
玄鐵腕環箍著他的骨肉,覺察到他駭人燥意便會像神佛念咒一般越箍越緊,越箍越緊,直至再也不能動作。
尋常裡是熬的過去的,但這次蓋因為小善渡血療傷,本已失瞭半數元氣,寒毒發作時便格外難熬。
他強撐著上山,將自己關在這幽闃岑寂的月上樓閣,才堪堪失力昏瞭過去。
待一稍稍醒時,脖頸腕骨被鴉青發絲纏繞,這旖旎觸感叫他覺得陌生。艱澀睜開眼,正對上這雙明凈柔軟的眼睛。
——是她。
她竟發現瞭麼。
後知後覺地,小善眼睛亮起,發自內心地,“你醒瞭!”
摒塵雙唇翕動,有些難以啓齒。
小善驀然反應過來,連忙從他身上起來,抱著貓一起。
她坐在床尾,脫瞭外衣,一身瑩潤勻白的皮肉透過雪白長裙隱隱可見,當真賽雪。
小善睫毛慌促地眨著,解釋:“你剛剛——”
話隻開瞭個頭,便見他別過頭去,看不清眉眼表情,隻隱隱聽清兩個字:
“出去。”
小善欲言又止,想瞭想,不知該如何開口,隻是“欸”瞭聲,老老實實地穿鞋下榻,見那佛子腕骨嶙峋,還在滲血。
眉心微微蹙,張瞭張嘴,又恐他惱怒,到底什麼也沒說。
她剛想擡腳邁出房門,饅頭在後面踮腳走來,依依地圍著她叫。
小善不明所以。
她扶著門框,回頭。
便見那眼窩深眉骨高,冷冷淡淡如山巔雪的佛子一口鮮血噴出來,染紅瞭衣衫被角。
不僅如此
小善能夠感覺到,自他為始末中心處,有愈加嚴寒的冷凝結起來。
他的睫毛覆上冰霜,面龐是非人的白,有霜雪遊走於他周身,要將摒塵冰封起來。
他薄唇微抿,一個走字艱難開口,掩飾般地想要偏過頭去,然而四肢百骸僵住,竟動不瞭丁點兒。
窗紗磚石上洇開一朵朵料峭的冰花,一層覆一層,要追逐著將這萬人之上的佛子打入寒冰地獄中去。
他闔眸時,默念心經。
卻在下一瞬
耳邊一聲輕輕得罪,她細條條單薄的身子撲進他的懷裡。
四肢百骸的僵麻忽而褪去,他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指骨卻不受控制地挾著她的腰,帶著她往後倒下。
他貪戀她的溫度。
這難以啓齒的事實讓佛子無法接受。
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卻被凍得哆嗦,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眼中無絲毫情意,溫柔而哀憫地:“好瞭,好瞭哦、”分明自己都凍得快要昏過去,還要像安慰孩子一樣來安慰他。
佛子潔凈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撞瞭一下。
一下又一下。
叫他欲痛難忍。
叫他忘卻倫常。
避世
圓月被烏雲覆蓋之時,摒塵的寒毒才好瞭些許。
小善倦懨懨地,連同一隻肥貓饅頭一並被摒塵抱在懷裡。
折騰的實在太累,小善眼皮一點一點,到底扛不住,徹底闔眼睡過去。
摒塵輕輕扯著她的腕子,將她撂在床榻上。再揪住饅頭的後脖頸,一聲喵叫還未出口,就被丟出瞭殿外。
饅頭幽怨盤旋,好像在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夥,剛剛是誰舍生取義為你取暖,現下你是全忘幹凈瞭。
摒塵淡淡道:“後院的魚,自己捉一條吃去罷。”
饅頭喵喵叫,終於滿意瞭。
趾高氣揚地搖著尾巴,往後院捉魚去吃。
顯然是駕輕就熟,不知這樣幹瞭多少次瞭。
他落坐於案幾前,拾起筆來,那番心經已經謄寫過半,末尾還有淡淡墨洇出的淹痕。
他落筆,一字還未寫完,手指輕輕顫。
側眸望見,那腕子上刑具滲出的血痕清晰明見。
往日並不覺得有什麼,但如今卻忽然覺得礙眼。
他指尖輕顫,一個靜字被墨印滴穿。
摒塵想起那個姑娘輕輕擡起他的這隻手,眼中溫柔的悲憫情切。
好像她也在痛。
他抿瞭抿唇,不欲再想。
*
小善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去的,醒來時身上搭著一條薄被,有淡淡的雪松檀香味。
她恍惚瞭一瞬,才想起來現下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