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把尸块拼合起来？”

“……诶？”

“如果是漂亮的尸体，我还能够理解——不，漂亮的东西只有与其他漂亮的东西组合，才能将美丽延续下去；把漂亮的部分放回丑陋之中，无疑是对它的最大侮辱！”发表完自己的美学理念，祁致冷不防一转话音，“那些烂肉就比垃圾还恶心，连野狗都不要吃的程度。千方百计把它们拼起来，有什麽意思？”

店主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因为它们太可怜了。”

祁致嗤之以鼻：“哼，有什麽好可怜的？”

“很可怜。”店主低声咕哝了一句，双手隔空放在碎瓷块上。随即，瓷块就如被施加了魔法般恢複成了原来的形状，而且亮洁如新，仿若刚买来的一样。店主低头凝视被自己修複好的勺子，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从小，就被爸妈抛弃了。”

“哼，还真是符合异类的老生常谈。”祁致无情嘲笑着，往空杯子里加满冰红茶。

“因为没钱，我用的都是别人用过的东西。可因为已经被别人用过了，所以特别容易坏。每当不得不扔掉它们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爸妈。我不想它们和我一样被抛弃，所以就把它们修複如新了。”

“哇——”一口气喝下一整杯冰红茶的快感令祁致爽出了声，似乎比起店主的遭遇，喝饮料更能让他开心。

“那天纯属巧合。他太专心于肢解尸体，乃至于没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的我。他把她剁成碎块，随随便便丢到一边，仿佛在一堆劣质零件中寻找有用的部分一样。他走后，我来到散落的尸块前，希望帮它们修複成原来的样子，但遗憾的是，我的能力只对非生物有效。”

“于是取而代之，你把尸块手动拼接起来了。”

“嗯。可因为损坏得太严重，就算拼回去了，也变不成原来的样子。这让我感到非常伤心。”

祁致突然笑了出来：“你是对死的人伤心，还是对无法修複的尸块伤心？”

“我……”店主无言以对，不禁垂下了头。

“如果是前者的话，”祁致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嘴角勾起一道讥笑，“你也不会只是跟在他后面，而没有在他动手之前报警吧？”

店主：“……”

“只会对‘物品’産生怜悯之情吗？哼，不愧是异于常人之类，扭曲得真是可以。”祁致轻蔑地笑了笑。当然，他是世上最没资格对他指手画脚的人。“所以呢？你接下去打算怎麽办？”

“怎麽办？”

“犯人被抓，不就没用尸块拼了嘛。怎样？是準备自力更生，还是就此收手？”

店主沉默少顷，摇了摇头。

“吼，不干了？那还真是可惜啊，明明狗部门的人都已撤出这片区域了。”祁致口吻讽刺地说，“不过，也对。狗部门的人走了，不代表条子不会来。你就继续窝在你的破烂铺子，跟你的二手货相亲相爱吧。不过早晚，你也会被牵连进来。届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与你最喜欢的二手货分开。这，是异类的宿命。”

撂下这段不符合自己风格又令人一头雾水的话，祁致不加留恋地离去。沐浴着暗淡的路灯光，他脸上五官变换成另一副模样，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閑庭信步似的深入夜晚的黑暗之中。

四月九

甯安和欧阳尧旭和好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晨星一踏进办公室就如此确信了。大概是甯安向欧阳尧旭布置任务时的语气十分柔和，且欧阳尧旭听讲十分认真的缘故吧。她放下手提包，坐下来开始工作。感到欧阳尧旭的目光偷偷落在自己身上，她大方地回以一个嫣然的微笑。欧阳尧旭被她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顿时一个激灵挺直上身，随即又不自然地收回视线，慌忙埋头翻阅起文件来。

施杨无言走进组长办公室，将一份文件放到桌上。甯安心领神会，拿起来翻看。

经过确认，塞勒涅上传到网上的视频都是货真价实的设施实验记录片段，不仅时间均在2011年以前，而且与姜正文发给“圣斯提反”的部分邮件的内容相符。虽然基本可以由此得出这些视频是姜正文和雷轩洩露出去的结论，但考虑到设施中仍然藏有塞勒涅的内鬼，焉然便隐瞒了此二人的事，命三组对塞勒涅获取录像的渠道展开调查。

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施杨把所有在设施工作的研究人员的资料都收集起来，整理成了一份名单。甯安大致浏览了一下，尽管每个研究人员的个人信息都十分详尽，但对于他们负责过的实验却是一笔带过或只字不提。察觉到甯安表情的细微变化，施杨语调平淡地说：“因为实验的保密级都相当高，我没能和负责人直接取得联系。这些都是沈承信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