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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缱绻(74)

作者:吴南璇 阅读记录


之后也没有擡起头看天空的悠閑时光了,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

一眨眼,20年过去了,她长大了,养鸽子的人也死了。

“那群鸽子呢?”她问。

“谁知道。”易母数好了现金,打开手机支付宝和微信,看看收了多少钱。

在这里,每天都有人死,谁会在乎谁的死亡。

“呦,老爷回来了。”易母看到了正在停摩托车的易父。

易父今年已经54岁了,在一家器材厂干活。

54岁,还差一年就能领养老金了。

易母不时就提起这件事,等易父过了55岁就能领养老金,不用交五险一金,家里的拮据状况能好一些。

社保钱压得易母喘不过气,自己交社保最少一个月要交一千五,易父和易母两个人每个月要交三千多的社保钱。

易母一个月也就四千块,易父打工赚得四千块就用来做生活费。

当初的父亲从煤矿下岗的十万结算费,在这些年里也花得差不多了。

易言今年已经27岁了,读研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补贴家用,还需要向父母索要每年八千块的学费,生活费和学校医保费是易言自己解决。

易学更不用说了,现在还在私立中学複读,一年四万。

这日子过的,饿不死,冻不死,就挣扎在贫困边缘。

算啦,至少没有贷款欠着,疫情期间没有贷款已经很幸运啦。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易父一边脱下厚外套,一边问易言:“今天晚上吃什麽?”

易言:“吃炸鸡。”

刚才路过炸鸡店,香味十分诱人。

易父头也不擡道:“炸鸡这麽油腻,对身体不好。”

易言换一个想法:“那吃调凉菜。”

家附近的调凉菜很好吃,易言上学的时候就想吃,可惜离家太远,吃不到。

易父拒绝:“冬天吃调凉菜,多冷啊。”

易言道:“那就用微波炉打一下,稍微热热。”

易父再次提出问题:“热了的凉菜还叫凉菜吗?”

几次被否定,易言开始烦躁。

父母总是这样,出现问题,先询问意见,然后再不断否定,直到说出他们想让孩子选择的选项才会作罢。

看似有选择,实际根本没有。

父母始终掌控着孩子,还得了一个“尊重孩子”的美名。③

啊!我那诡计多端的父母啊!

易言无奈道:“你想吃什麽,你说出来,我複述一遍给你听。”

易母听到这里,憋不住笑出声,对易父道:“你想吃什麽你就直说,买就是了,家里穷是穷,还不至于吃不上饭。”

易父不说话,出门买菜去了。

易母租的店面是一个居民楼的第一层,房子面积很大,和易家的住房构造一样,前面是自己扩建的院子,后面是居民楼的原住面积,可以供一家人正常居住。

易母把院子当做店面,屋内的房间就用作家里人吃饭。

自从易母开了这家菜煎饼店,除了过年才会在家吃,其余时间都是在店铺吃。

易言一想到要和父亲一起吃饭就很烦,饭桌上一定会重複那几个老掉牙的问题,比如:

“你什麽时候毕业?”

易父自从易言读研一时就开始询问这个问题,他不记得易言什麽时候毕业,就像他从不记得易言的出生年份一样。

可是,他记得易言已经长大了,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应该向家里给钱,而不是向家里要钱的那个年纪了。

易言嚼着嘴里的东西,情绪平静道:“我现在读研二,明天六月就能毕业,工作了。”

接下来应该是工作问题了。

“你毕业之后包分配吗?”

易父又开始了这个早已重複几百遍的问题。

易言给出早已重複几百遍的回答:“不包。”

“以前上大学还包分配工作的。”易父抿了一口白酒,拿起筷子夹起猪头肉塞进嘴里。

易父有轻微脑梗,医生说了不要喝酒,嗜酒如命的父亲还是会喝,即便家人阻止也要喝酒,即便冒着死亡的风险也要喝酒。

易言咽下嘴里的东西:“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时代早就变了。”

20世纪是煤矿的光辉岁月,易父作为曾经的煤矿工人,沉浸在光辉岁月里无法自拔。

光辉岁月和伤疤一样,让人忍不住一再反刍。

衰老的人总是爱提起以前。

老去的人不止是易父一人,易言不知,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被时代抛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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