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让先坐着，递过来体温枪给量了个体温，38.3。

“有那麽高吗？”苏岁安也不记得什麽边界感，像在照顾家里的小狗，伸手就探进他额前碎发。

她对比了下自己的额温，又自己嘟囔了下，“哦哟，好像真的有。”

周榆生病的时候话也少，格外的乖，眼睛忽然变得圆圆的没有棱角，就那样呆呆地盯着苏岁安的一举一动。

“烧几天了？”阿姨在柜台问。

“两天。”

阿姨直接拿来几盒药，“这个吃两颗，其它先别吃，等烧退了再吃，明早再烧的话就得去医院查血了。”

“谢谢阿姨。”苏岁安先接过药道谢。

“那边有水。”阿姨提醒了下就走开了，除夕夜本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候，阿姨一个人在这里开着灯亮着店应该也很难过吧。

就在苏岁安等水的时候，她无意间看见阿姨背过去抹眼泪。

苏岁安拿着装满水的纸杯回来，递给周榆。

“谢谢。”周榆说。

“快吃药。”苏岁安不吃这套，把胶囊掰出来两块给他。

整个街灯都暗着，每家每户都紧闭着家门在过新年。

街尾时常有鞭炮声响起来，安保追过去却总是抓不到放鞭炮的人。

店里灯开得很亮，却只有三个孤零零的人。

苏岁安盯着周榆把药吃了，把剩下的药收拾好，出门时候提着。

周榆带了手机，付款之后，苏岁安慢了两步出门。

脚尖已经踩在门栏上，她又拉着周榆折返回去。

“阿姨，新年快乐。”她看着阿姨，露出大大的温暖微笑。

“新年快乐，阿姨。”周榆站在苏岁安后面，愣了下反应过来。

阿姨本一脸憔悴，看着两个年轻人也回应以温暖的笑，“谢谢你们，新年快乐。”

苏岁安和周榆要离开时，这回是阿姨主动叫住两个人，她指了指苏岁安，说，“你是前头那菜馆家慧芳的女儿吧？我说看着眼熟。”

苏岁安有那种熟人尴尬症，抿嘴低下了头。

随后阿姨指了指周榆，说，“欸，你是周医生儿子是吧，我家小孩就是周医生开刀的，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记得...”

“啊啊啊啊阿姨！”苏岁安尴尬到抠脚趾，重新拽着周榆半个身子出去，“阿姨，那个今天不凑巧，他发烧我得早点送他回去，咱下次有机会再聊哈。”

“啊，行”阿姨应着，忽然又几步追出来，“哎呀，你们不早说，早知道不给你们算钱了！”

苏岁安边摆手边拉着周榆逃走，直到后面没再有声音，她才松一口气放慢速度，手里勾着的药袋哐当哐当的响。

周榆笑，“我还以为你很善谈呢。”

苏岁安扬头，全当他调侃自己，也笑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她说，“我就是突然很能共情她，我知道这种共情没什麽用，因为我没能力做出什麽改变。但是我在想，大家都有人陪着过年的时候，我也不想看她这麽孤零零的一个人。”

两个人慢慢往回走，安静的时候，苏岁安把想法慢慢说了出来。

“自从我爸生病搬来这边之后，我发现我遇到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人度过那麽多难熬的日子后才走到这里，然后停下来替过路的人又点燃蜡烛，就像张大爷，像淑华阿姨，像温温，像你，所以作为被温暖过的人其实也挺想让你们不那麽难过。”苏岁安看向周榆，却发现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其实这样也挺美好的，我是不是太悲观主义了？”苏岁安忽然笑了下。

周榆还是摇头，轻声说，“不会，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乐观主义，所以谢谢你也不远万里来找到我们。”

苏岁安被这句话硬控半分钟没说出来话。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来，她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就好像路过的风踩了脚就能让她哭好一会儿。

之前的她，只是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好，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一路上没有人能帮助她，她就自己一点一点在黑暗里摸索着走出一条泥路来。

来清城一中之前，她一直都是悬着心的，她很怕再次陷入陌生的环境陷入不断的自我怀疑，甚至被同化。

但其实没有，这两年她遇到的人就像天使一般降临，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把她折损的翅膀修複好，并告诉她，“你瞧，你也是个可爱的小天使吶！”

“周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过别人，你想听吗？”苏岁安和周榆并肩而行，肩膀相互碰撞走得很慢，谁也不想提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