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张念海看见龚刚一个人往会客室的方向去了，于是快步跟上了他。

“龚局，”他叫住龚刚。

龚刚回头看张念海，表情分外平静。“有事吗？”他问，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彙报工作，”张念海说，“您现在有时间吗？”

“哦，没时间了，”龚刚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省纪委的同志很快就要到了。我得在这儿等他们。”

张念海点了点头，一时间全然失语，目光都不敢落在龚刚身上。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他始终不知道如何面对龚刚。

“没事儿，”龚刚沖张念海摆了摆手，“我慎重考虑之后，做出了主动交代的决定。这样总比被人查到头上要好。或许我还能活着从监狱里出来。”

张念海红了眼眶。

“从长远来看，这应该是件好事儿，”龚刚推开了会客室的门，最后对张念海说，“至少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是吧？”说完，他走入屋内，轻轻带上了门。

下午，张念海就到省打黑专案组报到去了。过去李佳文树大根深，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现在形势全然逆转了。他没错过这最后的一战。经过专案组的部署，张念海被认命为第三行动组组长，负责到省外开展追逃工作。张念海给李智熙发了个短信，告诉她自己又要出差一段时间。李智熙没有回複他，她已经很久不回複类似内容的短信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只等着哪天张念海想开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她好带女儿一起到韩国去。

当天夜里，张念海就搭上了去内蒙的火车，第二天晚上八点才抵达满洲里市。根据当地警方提供的线索，李佳文和李佳辉二人很可能就藏身在该市市区。两天前他们曾试图从口岸出境，但被接到协查函的当地民警发现，最终二人逃离了现场，目前当地警方还在摸排二人的行蹤。

张念海一行人落脚当地后立即开展行动，经过两天两夜的排查，终于发现了李佳辉的蹤迹。

一个小卖店的女店主对警方提供的照片上的男子颇有印象——主要是对方从衣服里怀掏钱包的时候不小心把别在腰间的手枪漏了出来。警方迅速对该区域展开了摸排，并很快锁定了一个出租屋。

特警随即出动，两个人破门而入，一个人破窗而入，把持枪反击的李佳辉逼到了卫生间里。最后李佳辉饮弹自尽。

警方随后进入现场，在卧室床上发现了一具面部被完全毁坏并且身中数十刀的已经有些尸僵了的女尸。

第一眼看见尸体时，张念海的精神恍惚了一下？那是李佳文吗？乍一看，身高、体型、肤色都很像，但偏偏面容尽毁，警方也压根儿不掌握她的DNA。她跟李佳辉都无父无母，两人到底是不是亲兄妹或者姐弟关系也根本说不準，所以也根本无法从他人的DNA对比确认。

张念海总感觉这样的伎俩似曾相识。这个死去的女人或许只是个替死鬼，真正的李佳文可能已经再次转移了。

张念海把这些想法跟当地派出所的同志交流了一下，对方也提出了相同的疑虑。

张念海说：“我跟他们交过手，比较了解他们的手段。如果他们能搞个人当替死鬼，就一定做了全套，搞了假的身份证。”

对方同志表示认同，又问张念海道：“你有什麽想法？我们全力配合。”

张念海想了想说：“她现在是一个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跑了，肯定是得藏起来。我建议咱们到那些‘灰色地带’找一找。那些地方人员密集且混杂，最容易藏身。”

“好，你们先处理尸体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们。”

张念海把情况跟专案组彙报了一下，然后一行人把李佳辉的尸体和另一具女人的尸体带到了满洲里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进行了初步尸检。女性死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面部毁坏及身上的刀伤为死后所致，创口与在出租屋里找到的铁锤和厨刀也能完全吻合。这一举动当然可以解释为洩愤，或许是两个人出现了什麽不可调和的分歧，非要搞个你死我活。当然也可能是刻意为之。

这时候，张念海接到了专案组打来的电话，说是在一个李佳文曾经藏身的住所的卫生间地漏里发现了一些毛发，从长度来看疑似是李佳文的，目前已经把样本送到检验中心去了，让张念海也提取一些女性死者的生物检材先寄回去。张念海把这事儿交给组里的人去办了，因为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检测结果。两种检材检出的DNA一定会成功吻合，因为那些毛发很有可能就是故意留在那里的。李佳文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提前找好了替身。这次出逃，她很可能就直接把替身带在了身边。一旦出境失败，他们就会直接杀人毁容，而整个过程中，替身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会经历怎样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