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我，”胡光伟满脸堆笑，“这个月我天天都是后半夜。”

“辛苦了，”王远笑笑说，“我今天拉的东西都是我徒弟私下给我的，你可别往外说啊。今天晚上你没见过我，听见没？”

“懂，懂，你等着，我给你放行！”说着，胡光伟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了守卫室里，给王远擡了杆儿。

他眼瞅着王远升起了车窗，把车开进了厂区里。

他这会儿才看清这辆车，的确是厂子里负责长距离倒小件儿料的车，也没多想，便又点开手机，回到了那个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的直播间里。

约摸十分钟后，胡光伟感觉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有一束强光投进了守卫室里。

今儿咋这麽热闹？

他擡屁股往外张望，见是一辆私家车，便大喊着问道：“干啥的？”

这回车上的人直接下来了，把头探进窗口便问：“刚才有人进去了吗？”

胡光伟刚想对眼前的这个人说您算干嘛的，忽然就认出了他是谁，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九（3）

“没，没有！”胡光伟乍一见张念海有些惊惶，但一想到他应该也已经退休，不再是警察了，便又硬气起来，“你来干什麽？赶紧走！”

张念海没理会胡光伟的话，目光落在了胡光伟的手机上，手一伸，“借我用一下。”

“不借，”胡光伟赶紧把手机抄起来，往后屁股兜里一揣，“不借你能把我咋的？”

张念海忽然拉了一下脸，语气硬冷起来：“是不是王远进去了？现在警察正找他呢，你要是不说实话，耽误了公安办案，你知道后果。”

胡光伟面部一抖，随即轻蔑地干笑了两声。

“我凭什麽相信你？”胡光伟拍了拍自己的保安服胸口处的电机厂标志，“我可是本厂保安，而你只是一个社会上的退休老头，现在厂子是封闭时间段，我警告你赶紧离开！拒不离开的话——”他抄起手边的胶皮棍子，敲了一下桌面，“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好好，”张念海见对方越说越来劲，便收了锋芒，退避起来，“我走，我走。”

说着，他后退两步，回到车上，倒车把车开走了。

胡光伟从守卫室的窗口伸出脑袋，见车子的灯光消失了才终于松了口气，心里一片畅快，暗自庆祝着这场难得的胜利。

他重新坐下，掏出手机，切回直播间。女主播仍在清凉热舞，他的手指也飞速地在屏幕上点击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猫着腰从窗根底下偷偷溜进厂区的身影。

……

工人们最晚七点就已经全都下班了，厂区里这会儿确黑一片，到处都是看上去差不多的破败建筑，张念海如入迷宫一般，很快迷了路。

看胡光伟的反应就知道，王远的确开着那辆破面包回到了电机厂。他在这个十几万个平方的破败地界上了大半辈子的班儿，像熟悉十指一样地熟悉这里的一砖一t瓦，要是想背着别人干点什麽，就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角落。张念海却只能像盲鱼乱撞。

他不知道王远具体早了他多长时间，所以脑袋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快”字。

他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在路口随机选择着方向，感觉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埋人的工地。不知是不是被同样的幸运眷顾，当他经过一座破旧的高大厂房时，蒙着厚重灰尘的窗里忽然砰的一声亮起了灯。

张念海擡头一看，厂房外壁上涂着模糊的“金工”二字。他沿着墙根儿跑，很快来到了半开着的车间门边。

那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车就停在车间门口，张念海定了定神，细看之下，感觉就跟当年拐卖宁一盈的那辆差不了多少。

这时候，里面传来电机嗡嗡转动的声音。张念海来不及多想，一头钻进了厂房里。

……

王远把车床旁边的一把白色塑料椅子拿到地当间儿，又把昏迷着的宁一盈从吨袋里拎出来，放在了椅子上。

麻绳是提前準备好的，但他第一次捆人没经验，捆得乱七八糟，还没够长，只好抽下来重新捆。

这一次，他优先把宁一盈的手脚捆在了椅子腿和扶手上，然后把剩下的绳子在宁一盈的腋下和腰上各绕了一圈，总算是捆完了。

最后，他用力地打了个死结，然后盯上了一个直径有一米六的刚给外径扒完荒的外水套筒。

王远将钢丝绳穿进套筒，另一头挂在了吊车上。遥控器正被他捏在手里。他熟练地操作吊车上升。钢丝绳绷紧后，套筒被提了起来。王远手动调整了一下吊装的角度，使得圆柱体套筒的轴心趋于水平，这才继续升高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