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茜研究生念完后没打算继续读博，就是因为厌倦了学术这条路。能在这条路上走通的人少之又少，迷茫的才是大多数。不管多聪明的人进去，面对宇宙的浩瀚，都能轻而易举地感到渺小，

甄茜犹豫了几秒，还是点点头。

“最近我不是在参与半导体设计吗？”甄茜听着场上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悠悠道：“我又感觉我可以了。”

“纯粹的科研还是走不了，我想往应用方面转转。”甄茜苦笑了一下，她有自知之明，也接受自己不是那块料。

“嗯，”江之也真诚建议：“我觉得去国外待一段时间或许是件好事，思维是需要碰撞的。”她亲身经历过，也学到很多。

“可是....”甄茜叹息着。

“可是什麽？”

“可是像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江之也没急着回答，给两人留足思考的空间。

这问题在她选择就业时也思考过。拿知识换钱，是社会主流的价值观，但一碰上学术，似乎又有点俗气不堪。

会让人少了点底色。

江之也：“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高考志愿你怎麽选？”

“我还选这个。”甄茜毫不犹豫道。

“那不就得了，”江之也说：“走到哪一步才算坚持初衷，没有定数。我觉得如果不对做过的选择后悔，就算是。”

“你也可以把这一刻当做你的初衷。”

她比甄茜早工作两年，这道理早一天想明白。

炽烈不是你非要做最亮的那颗星星，不那麽亮的也叫星星。勇敢有时候并非义无反顾，而是懂得取舍。

生命有限，实际是经不起耗费的。

江之也看她不说话：“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最大的理性是忠于自己的感性。”

甄茜缓缓点头，认同这句话。以前的她没有过这样的烦恼，往后的她会时时刻刻面对这样的烦恼。

焦虑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会成为一件细水长流的事情。

江之也开导她：“如果未来出现一条‘潘博定理’，你怎麽想？”潘博一直是甄茜研究生的搭档，两人时常一起做实验。

甄茜眼神向下，她知道她在问她什麽。

如果你身边和你差不多的人，做到了你没能做到的事，你会怎麽想？

甄茜静下自己的思绪，沉默着。她不能轻描淡写否认自己的得失心。

“我想，”过了良久，她说，“我会为他鼓掌。”

江之也拍一下她的手，眉梢泛着些笑意：“那我也为你鼓掌。”

总是要做选择的，任何事情都一样。

江之也看她神情渐渐开朗，又问她：“那宋蔚怎麽办？”

“你说的是合作的事？”甄茜毫无纠结地，“我已经跟我师兄说好，他会帮我跟进。”

.......

还真是就事论事，看来她得换一种问法。

“那你和宋蔚怎麽办？”

“宋蔚？”甄茜才反应过来，笑了笑，“他啊，可以等我，也可以追过来啊。”说完又对着她狡黠眨眼。

“你牛，”江之也竖起大拇指，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这时候还不忘膈应我。”

“哈哈哈哈。”甄茜开怀笑，居然被她听出来了。

甄茜：“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你。”

“担心我？”

“对啊，”甄茜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叔叔不在你身边，担心你过不下去。”好友面临这样的事情，她知道她肯定伤心到了极致。

江之也嗤笑一声，摇摇头，“收起你的担心吧，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学习，学成归来，大赦天下。”

“哈哈，”甄茜看着她强光下乌黑发亮的瞳仁，一下安了心，“我觉得我要对叶序改变看法了。”

“改变什麽？”提到那个人，她心揪了一下。

甄茜想起叶序那天前后的反差，一种被闪电击中的，猛烈而尖锐的痛苦。她总算明白，为什麽江之也这麽多年，对他念念不忘。

应该不是她单相思。

“我相信他会为你去对抗全世界的，”

江之也挤出个笑容，“什麽中二病又犯了。”

“而且，我要成为他的全世界。”她不想气氛沉重，开着玩笑。

“哈哈，”甄茜显然当真了，“你就嘚瑟吧。”

“但这样嘚瑟挺好的，这世界好多人爱你的。”

甄茜凑到她耳边说：“我也爱你哟。”

江之也浑身起鸡皮疙瘩，推开她的头，“滚吧。”

年少的时候，握住一小块土地，就以为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麦浪。其实这片土地不止能生産麦浪，是草坪、是花田，甚至就是一片黄土，也依旧有它的味道。

她给甄茜的毕业语录是“条条大路通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