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寂静的人群一拥而上，跑到各个木桶前打水喝。

好不容易等他们情绪都得到安抚，管事接着道：“好了，喝了我们家的水，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家老爷也不求别的，只是有那善心，看不得你们被上头剥削，这连续半月了，天天都在演练，你们家人也有意见吧？”

人群里的托难过道：“谁说不是呢。这工钱只付了一半，可我还有地里的庄稼要浇水，家里少了我一个，都忙不过来了！”

“是啊，我家小子出生三个月了，如今还是不大认得我。”

“管事！你家老爷那麽好，就发点钱给我们吧！”

管事掌心对地，往下压了压：“有钱发！现在就有钱发！只是我们家老爷，有个吩咐。”

“若是有钱拿，便听了你！”

“到时候市井街上，大家也别太卖力，得过且过就好了。”管事笑吟吟道。

一肌肉精壮的男子皱眉道：“我们不卖力，上边怪罪如何办？此事我不应承，先走了。”

管事大呼：“拦住他！”

衆人只听大门被关，许多护卫涌了出来。

管事不複好脸：“实话和你们说了，我们家老爷就是要你们这般做，你们老实听话，还有银子拿，不照做的话，今个谁也别想走！

你们也别想着拿了银子不做事，待会一个个登记，再摁手印，到时候自有人暗中盯着你们，谁要是不在乎家人或者自己的性命，那就只管竭力表现！”

惊险

日升昼落，转眼离出发前往葳蕤山庄的日子只余一夜。

郑晖代陆时祯最后来看看艺人们的排演。

摊铺的搭建基本上已经成了，又点上了灯，郑晖走在其中，倒真有些街景的味道。

先敬罗衣后敬人，他今日特意换了身衣衫，虽不奢华，但也名贵，即使没见过这料子，也能猜出他身份不凡。

当然他也不是一人来的，又带了十数护卫，还有徒弟成顺。

“大家都过来！”成顺头裹布巾，办成郑晖身边的小厮，扯着嗓子喊道。

他嗓音不是十分尖细，倒有几分清脆的少年感，扮起小厮来，毫无违和。

艺人们早在来人时就停下了手头的活，全都老实地候在原地，这会儿听了令，忙聚了上去。

“别急别急！”成顺拎出铜锣，跨嚓敲了下，嗡得耳朵痒，又道，“这是郑老爷。明个你们就要上场了，郑老爷今夜有话交代给你们。”

郑晖背着手，顺了顺贴上去的长须，多少年都是白面，摸多还有点不想释手，他作势清了清嗓，将手拿开：“练了近一月，就等明日。待到明日，你们会见到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出不得一点差错，知道吗？”

艺人们初时却不敢应承，还是那精壮男子先呼和，其余人才大声起来。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麽，除了工钱，事后还有赏钱，顶你们一年花销。”郑晖许诺道。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默契起来，此起彼伏地拍马——

“诶、诶，老爷待我们可真好！”

“太好了！今年能娶上媳妇了。”

“我们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信任！”

郑晖矜持地点点头：“你们现在回到自己的摊位上，让我瞧瞧怎麽个章程。”

他没刻意压低声线，比起普通男子，到底会显露几分尖细，只是有时候，遮掩反倒能让别人在猜测中敬畏起来。

艺人们傍晚吃了饱饭，又歇息了会儿，再加上白日并未过多操练，此刻力气尚足，各自都疾速回到位子上，摆出吆喝、买卖、讨价等姿态，这条“仿街”就开市了。

郑晖站在街头，带着成顺，迈着步子逛了起来，颇觉新鲜。

来到街中，还有表演杂技的，更是看得惊吓又惊喜，吓是为那将命掉在一根竹竿上的一人担忧，喜则是全程没有一个差错，非常满意。

待走到街尾，那热闹的市集声还未断，回头望去，衆人还是在忙活，仿佛真就做了买卖。

成顺再当啷敲了一次鼓，把大伙吆喝到跟前，说：“我们家老爷说了，明个就照着今夜这般做，定保你们发笔小财！”

艺人们送走了郑晖一行人，重新聚了起来，在正中的是那精壮男子。

“青大，你说怎麽办？一边要我们演砸了，一边又不让我们演砸，我瞧那郑老爷，比前日子来的管事还要贵气些，当真不像、不像——”一头发掺白的中年男担忧道。

脸上带颗痣，身材五短的妇人推了他一把，不耐烦道：“像是什麽啊？说话别像放屁似的，噗嗤噗嗤没个干净！”

“你、你说什麽呢！”中年男被她粗鄙的言词喷了满脸，气得直指妇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