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异口同声。

季承弦浅笑稍一偏头，示意洛翎先说。

“你去哪了？从潮河出发时，我看到付幸他们带着一具尸体，他们说那是你。”洛翎低声道。

“去了一趟鬼界。我本就是鬼，早就死过了，这回算是瞒天过海，以后办事应当容易许多。”季承弦答。

“当时是什麽情况？”洛翎问道。

“乔之筠和顾诀将谋杀彩则和给云檀下咒的罪名安到我身上，他们蓄意已久，我百口莫辩。”季承弦回答，他不想对洛翎说他在毋罪司的遭遇。

洛翎却自己想到了，那个被付幸擡出来的、沾满血的，就是季承弦。

洛翎不再看季承弦，心里涌上一阵一阵的涩痛。

“好了，是不是该我问了。”季承弦道。

洛翎看着他点点头。

“你方才为何自投罗网？”

“你说乔之筠知道我的身份麽？”洛翎反问道。

“何出此言？”季承弦问。

洛翎慢慢解释道：

“易欢，就是从前罗家的叛奴，现在在乔之筠的幸应宫谋生。今日在船上，一直用罗家的事刺激我，这件事过去这麽久了，谁会愿意重提，我以为易欢是受了乔之筠的指示。”

“而乔之筠为何要刺激我，我能想到的便是他想逼我对他们动手，或者说，对顾诀动手。”

“我感觉到他们乔之筠、顾诀二人已经离心，乔之筠想坐观虎斗，再从中做梗。所以他应当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他并未告诉顾诀。”

季承弦听后认同地点点头。

洛翎又说道：“乔之筠也知道我是水系猫妖，而他本该是水系的，为何要找我讨灵气？”

季承弦回答：“因为他不是真正的乔之筠。”

“不错，我曾得到消息，乔之筠去过鬼界，回来后就性情大变。有鬼，在那个时候，占据了乔之筠的身体。”洛翎说道。

“鬼没有灵气，只有鬼气，所以他怕露馅，来找你取灵气。”季承弦补充。

洛翎点头。

水系灵气很稀有，这一艘船上或许都只有洛翎有，那麽乔之筠只能来找洛翎。

而乔之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洛翎也认得他使的鬼符。

“你把灵气给他了，是打算怎麽将计就计？”季承弦问。

“他不是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吗？那就让他的面具在所有人的眼前粉碎。”洛翎答道。

季承弦了然一笑。

“对了，我来以前，你在房间里没有乱说话吧？”季承弦问道。

“什麽意思？”洛翎问道。

“顾诀在你的房间施了法，他听到的你说的话。”季承弦解释道。

“什麽？”洛翎眼睛都大张起来。

“你说了什麽？”季承弦问。

“倒是没说什麽重要的，就是……”洛翎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叫了好几次季承弦的名字。

“就是什麽？”季承弦问道。

“唉，没什麽。”洛翎起身回屋。

季承弦还在海风中笑着。

“那他现在听不到了吧？”洛翎问。

“嗯。”季承弦回答。

他方才已经施法隔绝了。

“洛翎，我今晚睡哪？”季承弦问道。

洛翎的房间里只有一张不大的床，没有多余的被子也打不了地铺。

洛翎脸上有些为难。

季承弦看她这样也不逗她了，说道：“逗你的，鬼不需要睡觉，你睡吧，我给你托托梦，过一个晚上也挺有意思的。”

“那你之前在寻宫毋罪司怎麽睡了？”洛翎问道。

“我睡不睡都行，只是那个时候想睡。”季承弦回答道。

“你之前托过我梦？”洛翎又问。

“那可没有。”季承弦连忙道，而后又像意识到了什麽似的，笑着道：“莫非你梦到过我？”

洛翎转过身去倒水喝，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很平常地说道：“你睡床上吧。”

“那你呢？”季承弦问道。

洛翎没有说话，而是化形为猫，轻轻跳到桌上，趴下。

季承弦看到这一幕没忍住笑的开怀。

“真聪明。”季承弦夸奖道。

他走过来，把小猫抱起，稳稳地放到了床上。

那小猫又自己爬到角落。

季承弦又把烛火熄灭，褪去外袍，躺到床上。

随后他小心地给小猫盖了被子，又把自己包裹进被子里。

目光所及是一片宁静的黑暗，耳边所至是潮水拍打船体之声。

洛翎觉得这一幕和梦中那个和季承弦一起罚抄的书房很像。

但此时的一切是真实，触手可及的真实。

不再是跌落的、下沉的深海，是逸散的、轻盈的、萦绕着光辉的浅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