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琼低头沉默片刻，再擡眼，神色已然转晴，语气坚定，“你也没有错，错的是犯罪的人。”

周秉文静静看着她。

她模样虽有些憔悴，然而眼睛却十分明亮，一如多年前的清透有力，将人心中所有阴霾都洗涤蕩净。

纱帘被风吹动，金色光线溜进来，将她双眸照得越发剔透，淡淡的琥珀色里映着一个渺小的他。

“梁琼。”他轻唤，顿了顿，“我想吻你。”

睫羽轻颤，静默对视中，心跳开始变快，梁琼朝他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闭眼。”

周秉文抿唇，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要看着你吻我。”

话音未落，梁琼低头咬住他的唇瓣，克制着，“重重”咬了一口，然后退开。

盯着她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

梁琼身体前探，单手撑在他身侧，再次俯身。

鼻尖相触，梁琼蓦地落下一滴泪来。

“周秉文，你以后再敢这样我永远不原谅你。”

她放狠话，唇却是软的。

眼泪顺着鼻尖落在两个人的唇间，周秉文擡手，扣住她肩背，张嘴将她的唇和泪一齐吞下。

心里一句话，周秉文终究没有说出口——有你这滴泪，我死了又何惜。

……

病房外，江妈妈收回自己準备推门的手，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条凳坐下。

顾远哲拎着早餐跟在她身后，看一眼病房虚掩的门，虽然不解，但还是挠着后脑勺坐到她旁边。

“江姨，我在旁边酒店开了房间，你等会去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我在这陪着，周家不敢怎样的。”

江妈妈好似没听见，沉默许久，没头没脑问道：“阿哲，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什麽错了？”

江妈妈低下头，又是半天才开口，“当初琼琼跟我说，她想跟周秉文结婚，她说周秉文愿意从此脱离周家，她也愿意什麽都不要，只要领个证然后办个小小的婚礼就好，她希望我能同意。”

“我没有同意。”江妈妈摇头，布满皱纹的双眼困惑而痛苦地看着他，“你说这种事我怎麽能同意？我跟她说，如果她爸爸知道自己的女儿结婚得不到对方家人的认可和祝福，九泉之下肯定会自责难过，也会怪我没照顾好她。后来她再也没有提过结婚。”

“如果当初我同意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顾远哲不知要如何回答，人生哪有什麽如果。

就算当初他们结婚了，谁又知道周家不会逼他们离婚？

只要他们想，办法有的是。

所谓父母长辈总是惯于执着于自己的感情和偏见，却又都寄希望于子女的感情能轻易转移或放弃。

殊不知，谁的感情不是自发芽前就开始生根，要放弃，何异于放弃生命。



胆小鬼

进入十一月，南城终于有了些秋意。

梁琼做完複查，取了结果后首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报告自己已经完全康複。

随后她折回停车场提上猫包和晴姨準备的营养鸡汤，快步走向住院大楼。

等电梯的时候，周秉文打来电话。

“你怎麽还不来看我？”傲娇不满的语气。

“在等电梯啦！”梁琼无奈。

挂了电话，梁琼低头敲敲猫包太空舱的透明外壳，沖坏球吐槽：“你爸最近好烦哦。”

周秉文这阵子人閑事多，简直成了个黏人精。

坏球不知道她在说什麽，但还是张嘴“喵”了一下，算是回应。

电梯门打开，梁琼笑笑，提起猫包就要进去，一擡头，脚步却顿住了。

周星楚似乎并不意外会遇到她，她走出电梯，对她轻轻点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梁琼淡淡回了一句，仍然被她和周秉文眉眼间的相似吸引了注意。

从前她就觉得，周星楚看着平易谦爱，实则内心淩厉冷静果决，而周秉文看着冷淡高傲，实则内心柔软温和仁慈。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周星楚今天的脸色并不太好，想必刚才跟周秉文聊得不是很愉快。

她看着梁琼手里的猫包和饭盒，意味深长地笑了，“他真的很爱你。”

梁琼抿唇，“我知道。”

周星楚擡眸看着她，这一次笑得很真诚，“祝你们幸福。”

“谢谢。”

电梯门再次打开，梁琼走进去。

绑架案已基本定案，五个绑匪和那个中年司机都已经绳之以法，但也仅限于这六个人。

一起纯粹图钱的绑架案，来龙去脉审得十分清晰，任谁也找不出什麽破绽——犯人就这六个，背后再没有更大的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