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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里话 阅读记录
如此可见天家于韦氏女当真皇恩浩蕩,无尚荣宠。
但旨意也到此为止,再无其他。
韦济业作为世家首领初时拥护天家刘氏之功劳,半生为社稷奔走之付出,临死前在洛阳围剿逆贼全胜之战绩,随他身死皆被掩埋,再无提起。更不论原该入太庙的身后殊荣,亦为泡影。
只是在其五七之后,天子口谕其长子韦渊清承袭爵位,倒也没有按照子承父爵、逐一降级的旧列承次一极的伯爵,而是依旧承了侯爵。更破列嘉恩,道是因韦济业人品贵重,此侯爵世袭罔替,如此承爵方式在刘家王朝可谓独一份。
然韦渊清虽得了如此爵位,但因守孝丁忧三年,原本的大理寺卿官位,竟然直接由大理寺少卿顶替。从来丁忧的官员,都是留位停职,副手代掌事宜,就没有顶替之说的。这般一被顶替,待三年后丁忧结束,能否再任便都是后话了。另有族中其他子弟,亦都陆续因各种缘由被天子或斥责停职,或外放就任。至于韦济业座下门生,大弟子因殿前失仪被罢官后,剩余十中七八或自主或被胁迫离开司徒府,明里暗里划清关系,只剩得二三念师徒之谊尚且往来。
一时间,整个韦氏遂成空中楼阁,唯有韦济业一双子女捧着繁重荣华,立在基石松垮的高台上。
且再细看,那韦氏女得此殊荣,乃是出阁为崔氏妇之后。换言之,天家给她的尊荣其实也没有真正给到韦氏。
是故在天下百姓眼中,韦氏一族依旧荣耀鼎盛,烈火烹油。然朝野上下,高门权贵间,却都能看出,这实在是明褒暗贬。
如何会呈这般情境?
宦海权势中起伏的官僚贵人,便也基本回神想通了。
多来是洛阳那场前朝旧部的谋逆,华阴夫人并不像世人所闻的那般干净。韦氏家主若是在围剿敌寇时,大义灭亲,将她一起除掉,此番韦氏便是另一番光景。然他一刀切下,切断的是公主与旧部的联系,将她同自己绑在了一起,如今局面便是韦氏合该沦落的。
换言之,他当初所求“阖族平安”四字,天家做到了,没有牵连他族人,便算应诺。
只是世代簪缨之家,在巅峰被人仰望许久的族中后嗣们,如何受得住权势消减、唯剩平安的日子。
故而,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愤恨幽怨的目光投向兄妹二人,尤其是去岁接任家主的韦渊清,受了不少委屈。
他之半生走到如今,可谓顺风顺水,仕途出色,夫妻恩爱,在这之前唯一的一点不顺便是父亲生辰走水,儿女被烧伤一事。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这会骤失双亲,又遭奚落,一时间颓败消沉。
如此比之,韦玉絜却觉日子好过许多。
族人唾手可得、不甘只得的“平安”原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她终于在被华阴牵制了十八年后,重新挣得一方喘息的天地。
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
晨起坐在庭院中,静静看一次日出,好好嗅一回花香。午后慢里斯条地煮一壶香茶,幽幽品一个下午,最后再看日落,一日过去。暮色上浮,月圆月缺都很美,她回来屋中沐浴,不再是搓皮扯□□洗去满身血腥气,而是单纯地任温泉浸润肌理,水汽包裹躯体,朦胧缥缈,她湮入水中,告诉自己是在梦中的仙境。
平安自在。
甚至,她也不烦韦渊清了,大抵是父母都不在了,又大抵是终于看见了他的不如意,她便有些高兴,觉得这是她生而为人、与他做兄妹的二十五年里,情意最好的时候。
二十五年。
是的,已经是建安二十年的三月里,韦玉絜二十又五了。
自双亲葬礼后,她便一直住在司徒府,眼下连着他们的七七法事也已经结束,按理她该回夫家去了。
但是,她没有回去的意思。
她住在司徒府,一日複一日。
兄妹情意渐起。
起初只是想多看两眼韦渊清各种失落、消沉、憋闷的模样,便时不时去他书房、庭院。她多来沉默,就坐在韦渊清对面的位置,无声看他。
有时会将被他撕坏的书卷捡起,有时会带来一坛酒让他继续喝,有时见他毫无章法的练剑割伤了手,也不给他传大夫,就拎着水滴答的绢布给他擦拭……但多来还是静默时候多,看着他狼狈模样,她莫名笑出声来。
她是真心觉得好笑,难得他尝到了她百中之一的苦痛。
他这样难受,她心中舒坦些,便轻轻唤他一声“阿兄”。
她的声音低沉柔和,一双秋水目对上他擡起的双眸,还带着两分浅浅的笑意,隐约含闪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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